第二十章 屁股决定脑袋（1/2）

这次考核共有四名主考官，每个考生都会上交一份5万字以内的农垦文章，只要和农垦有关的技术、想法、论点都可以写，文章抄录四份分别递交给四位考官，考官对文章进行一票否决或者入选决断，每名考官最终把自己手上通过遴选的文章和名单交给专门记录的官员汇总后，户部商榷四王爷最终拟定名单上报朝廷。

在考录的过程中，考生可以对自己的文章进行现场讲解和补充，当场就会决定是否被遴选上

所以全国范围内推送的考生这一轮即将决定知否能入粮食司任职，每个人自然都很紧张。

几名考官都抱着严谨的态度对待这次遴选，文章大抵都是从头看到尾的，加上考生时不时的讲解，秩序倒是井然有序。

遴选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伊琳翻阅了五个考生的文章，都不满意，自然也就暂时没有考生在伊琳的手里入围。

魏尚书挑出了一位考生，看了眼伊琳的桌子上入围的盘子里还空空如也，又看了眼低着头认真审视文章的伊琳，微微地叹了口气，想着蓝司农怕是心情不好，这些前面的考生算是倒霉了，估摸着到后面看挑选的不多，标准会放的宽松点。

但如此情况到了傍晚，第一天的遴选快结束时，60位考生已经看了25位了，伊琳那里的盘子里只放了一卷文章，魏尚书就有些着急了。

忙完今日的遴选，打发了剩下的考生后，魏尚书皱着眉头，在伊琳面前徘徊了几圈，弯腰看了眼伊琳盘子里的独独一名考生名单，又叹了口气，“蓝司农啊，粮食司按朝廷批下来的人员规格，是要至少组建8名官员的，这当然不包括执掌粮食司的官员，但现在已经快过半了，本官知道，蓝司农要求高，要不我们放松一下标准？”

伊琳放下手中的卷宗，看了眼魏尚书和几位户部官员有些无奈和焦急地神情，又环视了一周，剩下的三名考官每人已经选出4—5名考生了，伊琳也有些郁闷，“魏尚书，各位大人，我没有想过这个规格的问题，我要求也不高的，宁缺毋滥嘛，再说了，还有37位考生呢，而且也不是我一票否决制，这只是我的意见！”

伊琳都如此表态了，魏尚书等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汪大人瞧见，待伊琳走了后，给魏尚书进言，“大人，下官跟着蓝司农学农垦技术已经有两年了，她对待农垦还是极为严谨的，一丝不苟，严格要求自己的同时更是对包括下官在内的户部官员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当场提出来下官的不妥之处，虽说有些耿直，但其实也是好事，下官觉得倒不是因为她今个心情不好，平时大抵也如此！”

魏尚书无奈地看了眼下属，“明个要是还是如此该怎么跟四王爷解释呢！也难为汪大人和蓝司农处得极好，本官对蓝司农有时候也有些无奈啊！女子入仕，确实和男子不同，太过执拗，不懂得留点余地，本官也不好像管理男子一样对待蓝司农啊。行了，明个再说吧！”

已经经过遴选的考生大多是全国各地农垦方面的官员，私下已沟通后，发现被蓝司农留用的文章简直凤毛麟角，顿时都很是不满，这话经过一番润色，传到了考生万群的耳朵里。

万群不屑一顾，扬言道：“本公子的文章可是千挑万选的，蓝司农就算是太过挑剔，明个也是会通过的。”

万群是万贵妃娘家的本家侄子，有万贵妃和万宰相做后盾，自家有大量的田地，在家里时也帮着打理农庄一些事务，算是有些经验。但万群想通过科举入仕，在不作弊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实现的，现下户部破例遴选粮食司官员，也就给了万群一个绝佳的好时机。

万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加上家族的运作，入了户部最后的遴选名单，而且万群的文章是经过一番精心准备的，是集几人之力完成的，并且也找了户部的官员给把过关了，都说是一定没问题的。

万群胸有成竹，第二日的遴选，万群应考时侃侃而谈，发挥地还是很不错的，包括魏尚书在内，三名考官都留了文章在盘子里，万群在考生席上等待着，看着微皱着眉头的伊琳最终竟然把自己的文章也扔进了弃选的盘子里，顿时惊呆了。

户部的考官岳大人瞧见，和魏尚书对视了眼，岳大人讪讪地和伊琳攀谈，“蓝司农，这个考生的文章还是不错的，其中观点可圈可点，甚是好啊！”

魏尚书也觉得还算不错，而且万群的事自己是知晓的，万宰相已经打过招呼了，自己已经早早地看过这篇文章，还是真得可以的，起码入粮食司任职是说得过去的，不算太显眼的照顾谁，对外还是能服众的。

魏尚书也对着伊琳低语，“蓝司农，确实还是不错的，观点也有，而且，”

魏尚书压低声音，“万宰相也极力推荐的，本官觉得还是要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魏尚书给伊琳说这句话已经有压力了，原本想着按这篇文章来说，不用跟伊琳打招呼，应该是没问题的，谁知道现下竟然被刷了下来，要是别的考官，倒是三票也能入选，但蓝伊琳的建议怕是圣上都要参考的，魏尚书不想敷了万宰相的面子，于是也是小声得提醒了句。

魏尚书有些懊恼没有提前私下打招呼，但伊琳听了，神情也没什么变化，还是解释了句，“魏尚书说得没有错，这篇文章初看起来确实在考生中算是很好的，但其实不然，这种投机取巧又不懂得严谨做事的人，并不适合在粮食司供职！”

公布结果是当着考生的面的，万群咋一听结果，顿时不忿了，万群听万宰相说过，只要过了蓝司农的手，就稳稳当当地入了户部了，以后的事粮食司对自己来说就是个跳板了，而且如若在粮食司跟着蓝司农有点成绩，粮食司所有的官员都是会被嘉奖的，加上自己的背景，前途无量啊。

万群一看如此结果，顿时不服气了，当场就提出了质疑，“蓝司农，草民的文章哪里入不了您的眼了，放眼望去，草民的这篇文章怕是在60名考生中都是出类拔萃的，虽说您这几日心情确实不太好，但也不能如此草率地放任情绪影响到遴选啊，现下外面的考生都对蓝司农有很大的意见，草民还觉得夸大其词了，现下看来，蓝司农是假公济私，对着我等发泄心中的怨气了？”

岳大人看了眼伊琳，倒是不温不火，没有发火的迹象，于是也开口训斥万群，“大胆，怎可公然质疑主考官，赶快出去！”

考场本就设在户部的后花园，众多考生都在不远处列坐，观摩遴选的同时也是个监督，这时候也有些考生不忿了，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

这次遴选对考生的命运可谓是个转折点，出则入仕，而且还是京官，谁不知道户部粮食司这几年任务繁重，但有任务就有建功立业的机会，还别说蓝司农的农垦学识各地都是认可的，假以时日，只要入了粮食司，学到点本事，以后也是在户部安身立命的资本啊。

但现下60个考生，已经考了45个了，蓝司农只留了两个考生的文章，大家肯定不忿啊，不好说这次遴选户部连8个都招不满，大家不都没指望了嘛！

这下有万群带头说出了众考生的心里话，大家都开始声援了，户部在维持秩序的同时，也真得开始做伊琳的工作。

伊琳见场面失控，也是有些无奈地重新拿起万群的文章，举在半空中，对着一众考生，清冷地开口，“原本本姑娘作为考官，是不便于公开评判一位前来遴选的考生的，但如若考生坚持的话，我是可以来释疑的。”

万群对着伊琳拜了拜，自信心满满，“那就请蓝司农当众评判一下吧，总是要公平的，不能您随意找些理由糊弄我们的，要服众！草民洗耳恭听！”

伊琳白了眼万群，对着魏尚书说道，“既然考生有疑惑，那本考官就释疑一下为什么没有入围，一定让他心服口服，还请魏尚书几位考官把手里考生的文章分发给各位在场的考生！”

魏尚书摆了摆手应承了，也是极为无奈，侍从把三位考官手里的文章分发给考生，考生都围着翻看。

而伊琳则把自己手中的文章递给了万群。面色仍旧不卑不亢地开口，“这位考生的文章分为9个章节来简单的论述了东北一个州的水稻种植现状及应对方法，其中包括气候地理等一系列背景条件的介绍。第一章节涉嫌抄袭朝廷20年前编写的《地方志编年》第五卷第一节简介内容，编年史记录的史记很详实，但对于气候地理情况只是泛泛地介绍一下，原文大幅度抄袭，而且没有加以核实现下的实际情况，据我所知，编年对此处的地理分布情况描写和现实有差距。”

伊琳示意户部官员，从户部书库拿出了这本编年史，很厚的一本工具书，伊琳随手翻开，只翻了几页就翻到了抄袭的内容，众考生围着看后，也很是惊讶，想着算是万群倒霉，估摸着蓝司农刚巧最近在翻阅这本书，要不不可能记得如此清晰？

万群有些不满，“这工具书我拿来参考一下难道不行吗？就因为这个吗？”

伊琳迎着万群的目光回道，“一定的参考并不算什么，规则上说得很清楚，不许大篇幅抄袭，这是违规的，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伊琳看着万群继续道，“你的这篇文章介绍完背景，用到了很多实际亩产数据，原本是件好事，可以让人更加直观的了解到东北的现状，但数据极为不严谨，亩产根本都没有实地核实过，罗列的平原平均亩产150公斤，实际上是137公斤；山地地区平均亩产100公斤，实际上是92公斤。全篇文章罗列数据32处，任何一个数据都是错误的，朝廷的粮食司会用到很多地方上报的数据，这些数据将层层叠加起来，最终形成一个完整的重要参考数据，来指导下一步的工作，如若各地都如此虚夸实际亩产，一处每亩多十几公斤，那处又虚报几斤，基于此而来的数据，将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会影响到决策的。”

万群冷哼了声，“蓝司农有什么证据说这些数据有偏差呢？”

伊琳对汪大人道，“麻烦汪大人把前些时日实地记录的卷宗拿过来。”

汪大人麻利地取了出来，伊琳并没有动手去找，而是对汪大人说，“东北永州卷第五卷第六行，汪大人念一下亩产多少？”

汪大人连忙去核实，有些惊讶地读了出来，“水稻均产不过137公斤！”

伊琳继续道，“第九卷第四页第七行！”

汪大人连忙翻阅，“山地均产不过92公斤！”

“丰拢卷第七页第一行”

“万州卷第六卷第第十七行”

……

伊琳准确无误地把32处数据和户部亲临的记录对照了一番，众考生都极为震惊和膜拜，这记忆力如此好，在葳朗国堪称第一人了，这是过目不忘了？

而伊琳说完，看了眼万群，侃侃而谈，“观点倒是还是可圈可点的，但粮食司具体会从事很多调研摸底工作，首先要的是严谨的态度和一丝不苟的精神，严禁造假和虚夸，这篇文章除了第一段大幅度抄袭编年史，第八章节、第九章节分别抄袭不同的书目，如果你有兴趣知道到底在哪里拼凑的，本考官也可以一一告诉你。所以，这篇文章不会通过遴选。”

万群有些挂不住面子，伊琳看着众考生，释疑道，“文章不必大而化之的泛泛而谈，很多农垦技术和管理方法其实都是小幅度对现下种植手法的调整，只要精准、严谨、详实，哪怕是一点点的启示都是值得肯定的，也许会对农垦事业做出自己的贡献。但切勿贪大，却又把控不了，我很想从你们的文章中看到改良的技术手法或者说一些农垦革新点，但很遗憾，除了我挑选出来的两位考生外，我没有看到那么一点让我欣喜的地方。”

伊琳叹了口气，重新坐下来，对着众人惊愕的神情，说道，“这位考生，本考官如此说，对事不对人，俗话说，屁股决定脑袋，那本考官既然坐在这里，自然是要对自己遴选出来的人员负责的，要不然到时候我怎么向魏尚书交代呢，至于你们说得本考官因个人原因迁怒于你们，恕我直言，”

伊琳目光坚定地看着众人，朗声道，“本姑娘从来不会把个人情绪带到公务中来，从本姑娘手中过的任何资料，只要本姑娘签字，就表明我可以对此全权负责，并愿意承担因此带来的后果，无论好坏！本姑娘的屁股既然坐到户部，脑袋自然就以户部和国家的利益为最高行动指南，还有人有问题没？”

这下包括户部官员在内都郁闷了，话倒是就是这个理，但屁股脑袋的，户部官员彻底郁闷了，这话也太糙了，而且还是出于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