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记起(1/2)
祈绣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终于停下来是因为腿上实在没有了力气,一脚跌倒,这才不得不停下来,顺便终于松开后面被他拽着的两个人。
后面的申璎和雁寻跑的胃里翻江倒海,一个跪着用手撑着地,另一个直接四仰八叉不顾形象趴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口的气痛到无以复加,恨不得把肺直接掏出来,心里直拜老天爷:我的乖乖,没死在九黎楼那个杀手窝,险些折在这个丫头手里,再跑下去,就是匹马也得给累死了。
“喂,你……这是找人还是逃命啊。”申璎终于缓过来一口气,忍不住说她一句。
祈绣也是累的面色苍白,抹了把脸上的汉,弱弱道:“逃命出来找人。”说得还理直气壮。
“噗……哈哈哈哈!”雁寻刚刚顺了气,又被她一句话逗得笑到肚子疼。申璎皱了皱眉,仍是没忍住,平生头一次被气笑了。
祈绣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开心,一脸茫然看着他,直等他笑的差不多了才问:“千帆在哪里?”
两人闻言,面上的笑意渐渐凝结,消失。
“小袖子,关于千帆你还记得多少?”雁寻问。
祈绣摇了摇头,一无所知。事实上,她此前连千帆是不是个人都不知道。
“那你找千帆做什么?”
祈绣想了想,继续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找他。”仿佛这是她与生俱来的本能一样。
雁寻想了想,换上个和蔼的笑容,说:“千帆说了,谁都不能泄露他的行踪,除非自己找到他。这样好了,你凭感觉说个地方,咱们一起去找找?”
“唔……那就那儿吧!”祈绣抬手冲着一个方向指过去。
雁寻脸上的笑收了收,与申璎对视一眼,后者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你指了那里,那你来带路吧。”雁寻说。
祈绣点点头,兀自凭感觉往前面走。申璎故意拉开一些距离,急火火对雁寻说:“你疯了!让她去那里!”
雁寻叹了口气,一抹犹豫在脸上一闪而过,但也仅仅只维持了一瞬间,“我之所以那样问她,就是以为她能随意找个其他方向,谁知她……”他叹了口气,没往下说。
申璎还是觉得不妥,“那也该拦着啊。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让她现在看见那东西,不疯了才怪。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千帆哥哥就真不能瞑目了!”
雁寻忧心忡忡望着那个碧绿色的身影,心中既复杂又无奈,他当然知道祈绣或许无法接受事实,但瞒得了一时,岂能瞒得了一世?况且,在她心中,从来没有忘记厉千帆。否则,也不会跑得那么快,那么急切。
他从来没有见到一个人能跑得这么快,用尽力气,甚至赌上性命。厉千帆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幕,当是欣慰的吧。
“她迟早都得接受啊璎。没有人能逼迫她忘记或者记着什么事情。她在九黎楼这么久,我相信朱云久也一定刻意避开一切能让她想起千帆的事情,可结果呢?”就算她不知道千帆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寻找她,仍旧是日复一日的打探。
雁寻耸耸肩,心里也不知是悲是喜,“我答应过千帆要照顾好她,但现在,不是我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就算照顾好。你还不明白吗璎,千帆如今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她的执念,和使命。”
“更何况……”雁寻眼中射出一道寒芒,“我确也存了私心,千帆不允许我替他报仇,可以。但小袖子,不能认贼作母。”
“人家本来就是她娘……”申璎小声咕哝一句。
“是。”雁寻瞳仁越发漆黑,“她是小袖子的娘亲,但也是杀死千帆的人。小袖子想起来千帆的事情,若再认这个娘亲,我绝不说二话。但现在,她这声娘叫的为时过早。”
两个时辰后,祈绣站在一座山脚下,目不转睛盯着不远处不算很高的山,喃喃道:“奇怪……我好像……来过这里。”
雁寻站在她身后目光闪了闪,“回去吧,没有上山的路了。”
祈绣若有所思摇了摇头,“不,不对,有路的。应该是在……”她揉着太阳穴想了半晌,眼睛一亮,“瀑布!在瀑布那边!”说罢也不等二人是否跟得上,兀自一路小跑朝瀑布过去,到了近处一看,兴奋地朝雁寻和申璎挥手招呼:“这里真的有条路!”
比起她的兴奋,申璎和雁寻更多的则是紧张和担心。尤其是申璎,心里既盼着她能想起什么,事到临头,却又不敢真的让她全都想起来,连忙跑过去拉住她,“天就要黑了,我们下次再来吧。”
“不要。”祈绣一把甩开她的手,转身就往山上跑去,不一会儿就跑没了影。
“还愣着干嘛!”申璎气急败坏冲雁寻招呼一声,跺跺脚追上去。
三人踩着夕阳稀碎的余晖往山上走。祈绣一路上都没说话,只时不时停下来,遥望着四周,怔怔茫然,若有所思。
漫天云霞仿佛从天而降的瀑布,落在山顶的海棠林中,冲出一片火红,浪涛火海般卷住眼眸,烧进心里。
祈绣轻轻顿住脚步,缓缓地、怔怔向着海棠林一角望去,眼前忽而出现一个模糊的场景。
空空如也的地上,似乎站着一个赤脚的少女,痴望着漫天云霞。她身后不远处,一个双手拎着东西的背影静静望着她。
景象在眼前一闪而过,祈绣的心跳骤然加快。垂丝海棠花叶交错,挡住她的视线。透过虚无的光影,她看到那个少女慢慢转过身子,跑着笑着扑在男人的怀抱中。
识海下的深渊处有什么东西亮了亮,一个深沉而温柔的声音骤然冲进脑海。
——以后,这双手、这颗心、这个怀抱、这双臂膀、还有厉千帆这个人和余生几十载,都是阿绣的。
阿绣……是说她吗?这声音,好熟悉啊……祈绣不禁抚上胸口,心中莫名涌上一丝害羞和紧张,还有难以言喻的甜蜜温暖。
不等她细想清楚,那景象和声音蓦然消失。祈绣心中那股熟悉的感觉也顿时消失无踪,胸口处仿佛缺了一块什么似的,失魂落魄地穿过海棠林。
入目是一棵粗壮的银杏树,金黄的枝叶下,一个秋千静静挂在半空。
风儿吹过,秋千架轻轻荡了起来,眼前依稀浮现出两个人影,一个姑娘在秋千架上,另一个则站在一侧,时不时推一下即将停下来的秋千。
趁她玩的开心时,男人去了院落的后面,未待多久,便传出招呼少女吃饭的声音。满满的一桌饭被少女吃的半点不剩,打了个响亮的饱嗝之后自然而然抬起脸来,男人又是好笑又是宠溺地为她擦去嘴角沾着的米粒菜汤。
祈绣不禁摸摸自己的唇角,那个笑起来很漂亮的男人,就是千帆吗?
屋子后面传来几声羊咩,祈绣跑过去一看,一只小肥羊被拴在竹节做成的篱笆上,看到她来又讨好似的咩咩叫了好几声。不远处坍塌的井台旁边,一个三尺长宽二尺高的小土屋里有几声鸭鸣,祈绣走几步上前,眼前依稀浮现出一个少女的蹲在地上,一边哼着欢快的调子,一边专心致志砌土屋的场景。
千帆呢?既然那个“祈绣”在这里,他此时在做什么?
祈绣揉了揉脑袋,努力去探寻识海的深渊中零碎的记忆,隐约想起那个时候的“千帆”似乎在前面的院子里。
绕过塌了一半的井台,祈绣顺着青石小径走到前院,“祈绣”已经在那里了,“千帆”似乎要下山去,“祈绣”面上挂着勉强的笑容,故作懂事的说给他一个可以独处的空间,自己则留在山上等他回来。
“千帆”唇角挂着一如往常般宠溺的笑容,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我很快就会回来,所以在我回来之前,阿绣也哪里都不许去。
——来,抱啊。
同一个声音,从山顶的海棠林下,从九黎楼的铜墙外,跨越着不同的时间重叠在一起,仿佛一首从遥远亘古飘来的悠长曲调,驱散那些遮住眼睛的雾气和黑暗,蓦然冲进她识海的深渊中。
封存记忆的闸门轰然倾塌,凌乱的、被忘却的片段如洪荒巨浪冲出,几乎令她窒息。
分别之前他如往常一样给她一个宠溺的、温暖的拥抱,信誓旦旦告诉她一定会来找她。当她骑着马去而复返,看见的却是他孤零零一个躺在冰冷的地上。
那一夜的天空,漆黑如墨,唯有他的眼睛,璀璨如星河。世间再无什么东西能比这双眼眸还要明亮了。
她的千帆,比苍穹之上的雄鹰还要骄傲,比草原上的烈马还要矫健,比悬崖上的飞燕还要坚韧。他的眼睛璀璨如星,无论历经多大的风霜雨雪,始终清亮锐利,不曾染上阴霾。他永远那样努力而认真的活着,即便命悬一线,也要拼尽全力自救,顽强又固执地活到不得不死的那一刻。
正是这样的他,才有了如今这个不再那么糟糕,不再恐惧过去,不再对未来不抱希望,不再被视作“傻瓜”的她。
头顶之上,厉千帆就是她的天,支撑着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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