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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大事发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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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在。”

“第一,我要你配制提纯大量的鲫鱼草和三生息的混合汁液。第二,我要你哪怕穷尽一身医术,也要减轻我父皇的痛苦。这两件事情,我要你倾全力而为,誓死保密,你做不做的到?”

诸葛率抱拳领命,“臣必尽全力!”

“很好。那便从现在开始,你去吧。”乾坤酒吩咐。

“慢着!”班列立刻从坐上起身,“殿下,您不会是要……万万不可!”

乾坤酒冷冷逼视着他,“是不可以其之道还施彼身,还是不可为父皇拔毒?”

他是要做天极未来的君王没错,可他首先还是父皇和母后的儿子。他不是皇室里娇贵长大的皇子,在江湖上混迹八年,什么龌龊肮脏地事情没有见识过,他的眼睛里,从来没有以德报怨的天真想法。至于男子汉顶天立地,坦荡大度,也要分人分事。害人终害己,杀人就得偿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才是他一路走来奉行的信念。

班列叹了口气,“自然是不可为皇上拔毒。那些心狠手辣的畜生,老夫会管他们死活?”

班列啐了口唾沫,他是两朝大将,沙场里浴血奋战,踩着死人踏着鲜血换来的功勋,更没有酸腐书生大言不惭的良善,虽然年近七十,暴烈的脾气丝毫不减。

乾坤酒闻言面色稍霁,“为何不能为父皇拔毒?”

“殿下也听诸葛说了,为皇上拔毒无异于催命,且过程痛苦,殿下如何忍心?便是殿下忍心,老夫也不忍心看兄弟落到这个下场!”

乾坤酒露出个惨淡有无奈的苦笑,“哪个下场?将军不忍心看到父皇被我催命,难道就忍心看着他一直这样活死人一样躺着,任人荼毒?”

“那也……这……”班列一时想不出反驳的话来,恨恨一跺脚,“反正就是不行!一定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救皇上!”

乾坤酒目光一暗,“或许吧,但是父皇可否能撑得到那个时候?”他眼睛里忽而燃烧起炽热的火焰,“父皇戎马半生,年轻时与将军并肩奋战,铮铮傲骨,铁血丹心,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曾软弱,即便已登大位也从未变过本心。如今却要他半死不活躺在床榻上,身不能动,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木偶般任人摆布,活着毫无尊严,死后不明不白!换位思考,若是将军,可愿意这样窝囊活着?”

他的父皇,曾经高高在上,说一不二。那么英武与骄傲的男人,如今这个样子,连母后也不能在身边陪伴。那当他感到恐慌,束缚,和难过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乾坤酒的心仿佛被刀剑刺过般疼。

班列心里并不比乾坤酒好受多少。那里躺着的是自己的生死兄弟,他对他太了解,若让他自己选择,一定也是选择拔毒。

班列强忍住眼眶酸涩,咬了咬牙说道:“好,那就为皇上拔毒!”

“多谢叔叔成全。”

是夜,班列静静看着挂在书房上的纵横山河图谱,一夜无眠。

图上绘着天极的万里山河网,山河网图的背面还有两个宽厚的赤色掌印,力透纸背。

图已经泛黄老旧,班列脑海中却记忆犹新。当年宏图,胡特,立宛,西塘四国齐齐来犯,当年尚不满二十的年轻皇帝御驾亲征。那日酣战三日三夜,天极险胜,军力疲累,就算是他这个沙场老将也觉得险些撑不住,谁知赫连图举着这幅图兴冲冲跑到他面前,对他说:“烈大哥,你瞧这个!朕的天极真么大,这么好,这么美,朕一定让它平平安安!这些蛮夷小国,朕要让他们全都做天极地属国,再也不敢来犯我泱泱山河!”说罢也不管是不是干净,伸手在旁边的丹砂墨上一按,重重拍在山河图背面,“此掌印为证!”

班列重重叹了一口气,那个曾经金戈铁马,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定也会选择拔毒的。

“将军!”一叠声的急呼由远及近。班列看着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青衣小厮皱皱眉头,“出什么事了?”

“隐园的客人……宿疾发作了!”小厮话还没说完,班列风一样掠出房间。

乾坤酒直挺挺躺在床上,面色痛苦。看到他的一瞬间竟然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班列把他按回床上,站在原地无计可施,只恨自己不能替他受着。忍了半晌,扭头就走,“我去找雁公子!”

“不许去!”乾坤酒情急之下扯着嗓子吼了声,“劳烦叔叔,帮我从偏厅柜子里中拿一粒药过来。”

当初祈绣送来的药还剩了不少,班列却不待见,“拿药做什么?吃了只能缓解,又不能去根!”

乾坤酒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直勾勾盯着班列。

班列顿了半晌拧不过他,只好使劲摇摇脑袋,大步奔向铁柜。没用多少功夫就把药拿回来,刚要喂他服下,乾坤酒伸手接过,挣扎着起身。

还没等班列看清怎么回事,就见他撸起袖子,一口咬破自己的胳膊。

鲜血滚滚涌出,乾坤酒后背的疼痛占据他大半心神,根本觉不到其他地方的疼痛。班列大惊失色,上山一把拽住他,“殿下!来人!快来人!”

以为他病糊涂了要自残,班列一边叫人一边把自己的胳膊放在他嘴边上供他啃咬。

乾坤酒把药放在嘴里,使劲抽出胳膊,对着伤口一口含住,用力吮吸起来。足足喝了三大口血才松口,被抽光力气一样倒在床上,唇边还残留着几滴血迹。

班列睁大眼睛站在原地,匪夷所思看着乾坤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叫人都忘了。

过了好一会儿,乾坤酒觉得腹中冉冉升起一股暖流,顺着血液流淌到全身各处,渐渐浸如四肢百骸,就连后背的僵痛感也仿佛被暖融,渐渐消失。

乾坤酒缓缓坐起身子,苍白的脸上挂着几分疲惫,冲班列笑了笑,虚弱说道:“没事了。叔叔放心吧。”

班列咽了口唾沫,还是没能完全回过神来,“殿……殿下,您这,这是……”

“阿绣的药其实已经很接近叶姑娘了,只是少了一味药。”

“是……是……”班列喉咙滚动,眼睛在他胳膊的伤口上来回游移,就是说不出那个字。最后急得直跳脚,“那殿下怎么不早说!老夫皮糙肉厚,有的是血,殿下天天喝也没问题!”

乾坤酒笑笑,“叔叔想什么呢。我若天天喝人血,同那些昏庸暴君有何区别?况且喝叔叔的血也没用。”

没用?

“叶姑娘的药之所以完整,是多加了阴时阴刻的人血。说来也巧,我正巧也是阴时阴刻出生,自产自销,谁都不吃亏。”乾坤酒眼睛里闪过一抹讽刺。

所以当初他拿到叶盈香地药材时才俯身答谢,谁知那女子侧身避过,并看似不经意捋了捋袖子,想要把手腕上的纱布遮掩住。

“叔叔,这件事情不着告诉任何人。便是叔叔自己,也当没看见吧。”乾坤酒点灯熬油地挨了几日,刚刚从振作起来又毒发,此刻的确是累极了,说话声音声音越来越轻,话音刚落,呼吸就变得绵长起来,伤口也没有包扎,竟就这么睡着了。

班列轻轻为他盖上被子,找来纱布药酒,细心的帮他包扎伤口。乾坤酒的睡品很好,一动不动任由他折腾,越是这样班列就越心疼。他看着乾坤酒,这一阵子他瘦了不少,脸都凹进去了。还记得刚回来的时候,虽然风尘仆仆,一身脏污略显狼狈,到那双眼睛始终神采奕奕。

哪里像现在,总是蒙着一层阴郁,心事重重,就算是睡着,眉宇间似乎也有一层愁绪始终挥之不去。

班列长长吐出一口气,他身上的担子太重了,自己得振作起来。

……

祈绣从昨晚就一直唉声叹气,吃口饭也叹气,喝口水也叹气,就连看到门口大树上落了一片叶子,也要眉头皱三皱。做什么事情都无精打采,随时随地愁眉苦脸,抑郁之色显而易见。

这情症在看到厉千帆之后更是严重,无论厉千帆什么时候看过去,她总是瞪着兔子一样通红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又委屈又哀怨,拧巴着一股劲儿。

厉千帆走过去,捏住她的鼻尖轻轻扯了几下,唇角携了点点笑意,“我又不是一去不回,就几天而已,怎么倒像是生离死别似的?”

十几日的时间一闪而过,起初几天祈绣还没什么,随着厉千帆离期渐近,她心里越发慌乱起来,总觉得他这一次去要遇到什么大事情一样,吃不下睡不着,找到机会就磨着厉千帆带她一起去,但最后都被他一一拒绝。

祈绣轻轻抱住厉千帆,把头埋在他胸前,声音低低软软,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猫儿一样轻轻说道:“千帆,我害怕。”少女的声音微微颤抖,五个字说的百转千回,丝丝缠绕在他的心坎上,串得他的心也微微颤抖。

厉千帆默了默,将祈绣从怀里轻轻推开一点,分别往院子的四个方向指了指,“阿绣你看。”

祈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望到头顶万里无云的晴朗碧空,和偶尔飞过的燕子。眨了眨眼睛,茫然地看向他。

厉千帆附身贴近她的耳朵低声道:“这四个方向都有人在暗中保护你,平时的时候你看不到他们,但一旦发生危险,他们会第一时间出现,保护你。这是很重要很重要的秘密,除了你和我,其他人谁都不能知道,也不可以让人看出来,知道吗?”

说完等了半天,身前的人只垂着脑袋没有反应。厉千帆疑惑,弯腰去看,就只见少女的两个脸蛋红成了大苹果,眼睛里水雾缭绕,漆黑的眼睛深处仿佛有两股沸腾的泉水激烈翻冒,带着少女的窃喜和激动,却在堪堪即将倾泻而出的时候被水面一层雾气阻挡住,只流露出一丝喜悦,掺杂着对未知的懵懂羞怯,还有几分茫然慌张。

这是个什么表情?厉千帆肚里默默把刚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重新过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啊……

祈绣一开始还能认真听他说话,听了几个字,厉千帆嘴里温热的气息轻轻喷薄在她耳边,泥鳅一样调皮地滑进她的领口。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天他吻自己的情景。

他的唇有些冷,却很柔软,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甜甜的,像是上次吃过的驼奶冻。只有唇角溢出的气息带着丝丝温热,一点一点将她包围起来。祈绣忍不住觉得,如果要是一口咬下去,可能他的唇会比驼奶冻更加馨香滑嫩。除了这样的臆想,心中似乎还有些别的感觉,说不清也道不明,模模糊糊,似是而非,明明像小猫爪子挠心肝让人不得安生,却是不由自主隐隐期待着。

从她的角度看去,能看到他优美的下颌,再往上,是微抿的唇,笔挺的鼻梁,和一双浩瀚如星海的深邃眼瞳。

祈绣眼睛里流转着一缕奇异的光芒,入了迷一样,一眨不眨盯着厉千帆,带着迷惘,带着探究,带着向往,仿佛看到什么稀世珍宝一样。半晌,终于从喉咙里下意识突出一个字:“哦……”

哦?就一个字?看到这反应,厉千帆哭笑不得,忍不住使劲捏了捏她的鼻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丝丝痛意让祈绣收敛了遐思,一瞬间,脸上的红潮消退,只剩下茫然。她呆呆望着厉千帆,眼珠左右转了转,最后笃定点点头,“我听了。”还没等厉千帆问她自己说的什么,她就很自觉补上一句:“不过没听到。”

这么重要的时候她竟然犯了懵,还懵得这样理直气壮,厉千帆恨不得把她脑袋揪下来给幌清醒。想恶狠狠瞪她一眼作为震慑,谁知她早已经两眼发光望着自己,一派洗耳恭听的样子,恨不得掏出小本本写下来,心头的气顿时烟消云散。

若放在平时,他可能还会惩罚她两下,然而出行在即,厉千帆也不得不暂时严肃起来,将自己之前的话郑重其事复述一遍,让她牢牢记下。

祈绣把他的叮嘱背了三遍,确定自己不会忘记,这才问:“千帆,那些人都是你的朋友吗?”

“不是。”

“那他们是哪儿来的?”听说不是他的朋友,祈绣登时生出几分警惕,声音压得更低。

厉千帆很是满意她这种本能的防备,原本不想告诉她怕她多想或者说漏嘴,然而为了让她安心待在这里还是如实说了:“他们是从中洲一路随我们来的,一直都在暗处听我的指令行事,很值得信赖。有他们在,足够能保证你的安全,所以就算我不在,你也不用害怕。”

祈绣不由又对着空空荡荡的四周望了一圈,一个鬼影子也没有看到。刚才自己的胡思乱想一通,正事都险些望了,闻言急忙道:“我才不害怕有人回来欺负我。”

“方才是谁趴在我怀里说害怕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想抵赖?”

祈绣用力摇摇头,轻轻拉住他的手,“我不是怕那个,我只是害怕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不在。”

厉千帆心头仿佛趟过温暖的热流。他与兄长在最艰难的时候与路边的野狗争饭吃,为了一个睡觉的地方被十几个比自己高大的乞丐揍得鼻青脸肿。也曾九死一生,苟延残喘活下来。他孤独过,迷茫过,绝望过。

世间道从来不易,对待弱者,更如妖魔遍地横行,他们想要走下去,就必须要将身上原有的锋芒隐藏起来,变成无坚不摧的利刃。

赤身走过炼狱火海,要么灰飞烟灭,要么百炼成钢。如今他身上所有的圆滑周正,无一不是无情的岁月亲自操刀的结果,他无所畏惧,无坚不摧。

儿女情长于他来说是另一个世界的事物,不可望更不可及。当遇到她之前,他从来不信自己能对一个女子这样上心。如同在听到她这句“我怕的是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不在”,才知道这牛鬼蛇神并行的世间,竟有一个人,可以一层一层剥开他钢盔铁甲武装起来的内心,长驱直入,将他的脆弱小心呵护起来。

殊不知她已经是他的软肋,与她相比,以往他的脆弱,根本不值一提。

厉千帆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说道:“阿绣,只要你没事,我就一定没事。只有你安全,我才能心无旁骛去尽快了结这里的事情。所以这一回,我不能带着你。来,抱啊。”说着张开双臂,怀里登时扑进来一个较小的身影。

祈绣最终也没能拗过厉千帆。

他走之后,祈绣一个人从院子里呆愣愣坐了一整天,总觉得跟少了什么似的,直到西边的天空染上一层橘红色的光晕,才慢吞吞起来,郁郁环视一圈,抬脚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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