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同病相怜(下)(2/2)
“那就麻烦你们了。”浅珠随着他们进了屋里,还未坐下,祈绣就缠着她问起来:“婆婆,木里爷爷是什么恶疾?”
浅珠摇摇头,“木里素有头疼病,那日我回来的时候木里便已经没气了,死都死了,再追究原因也是徒劳,我索性便将他埋了。”
厉千帆眼色一闪,好歹也是夫妻一场,浅珠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非但没有失去丈夫的痛苦无助,反而竟有几分难以抑制的解脱和轻松。
“事已至此,还望婆婆节哀,保重身体。”厉千帆劝慰。
谁知浅珠浑不在意摆摆手,浑浊的眼睛里不禁涌上丝丝怨毒,“不瞒你们说,木里脾气阴损暴躁,为人好吃懒惰。我自从跟了他之后便没有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夫妻情分也早就磨没了,他走了才好,我还嫌他走得晚。”说着呵呵笑起来。
虽然木里的暴躁有目共睹,可是也不用表现的这般得意吧……
“对了,方才我看到你给那位姑娘治病了。”浅珠笑望着祈绣,干裂的唇角微微上翘,似带着悠远的怅惘,“无怪乎她生了你们这双儿女,你给人诊病的样子真的与他很像很像……”
谁?祈绣和厉千帆双双一愣,继而才反应过来,原来浅珠说的是这座屋子的主人。来到这里第一天便听她说起过,当时厉千帆还暗道浅珠年轻时兴许与房子的主人熟识,为此还特意叮嘱祈绣最好离她远一点,一面露出马脚。
不过这次再听浅珠这样说,厉千帆心思突然一动,脑海中似划过一线光亮,但很快又掩饰下去。
“他也是这样,明明应该信奉鹰神,他却说在这世上只相信自己的医术。便是鹰神来了也要服他三分。呵……这样狂妄的话的确也只有他才能说的出。”浅珠眼睛痴痴看着祈绣,目光却变得缥缈悠长,仿佛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的影子。
“听闻中洲多名医,他便抛家舍业跑到那里,这一走,就再也不曾回来过。中洲有没有名医我不知道,但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他定然也是不差的。”浅珠的眼底绽开坚定的信任和骄傲,苍老的面皮上浮起一层红晕,竟似一个娇羞幸福的小女儿,穿过几十年的时光,终遇见自己倾慕的儿郎。
“阿绣这样了不起,你父亲九泉之下应当也是开心的。”浅珠说了很多关于这房子主人的事情,最后对祈绣这样说。
她走后,祈绣一直在原地出神。厉千帆过去摇了摇她,“怎么了?”
“千帆……你说会不会……”她咽了口唾沫,仿佛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般巧合一般。
“去找找不就知道了?”厉千帆很早之前便有此想法,听浅珠后来的描述越发相信自己的推断。一个人只要存在过,就必定有存在过的痕迹。倘若这房子的主人真的是祈绣的师傅,这里一定有他印记在。只要耐心找,总归能找到的。只不过他也不敢完全确定,毕竟按照时间推算,他应当是生了儿女之后才遇到祈绣,中间也没有相差几年,若他有儿有女,祈绣不该没见过。
祈绣这辈子都没有如此认真过,从屋顶到地面,从屋内到院里,每一块墙砖,每一根地缝,几乎是地毯式搜寻,连塌了一半砌好的井台也被她重新扒开,一处也不肯放过。东砸砸西敲敲,废寝忘食。若不是厉千帆拦着,几乎要当场掘地三尺。
大约皇天不负有心人,三个时辰后,夜深人静中,祈绣的一声惊呼传遍长街,东家熟睡的娃娃,西家刚刚进入状态的恩爱夫妻,都被这一声惊呼吓得魂不附体。
实在折腾不过,厉千帆本来打着盹儿,岂料祈绣一声杀猪般的惊叫,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几步从屋子里冲出来,只见祈绣坐在地上,双眼发直。
“找到了?”厉千帆奔到她面前,正想说她几句就算激动也不至于成了这幅样子,谁知祈绣眼泪汪汪抬起脑袋来,可怜兮兮摇了摇头,“从墙上摔下来了……”
厉千帆抬头看了看了看比自己还要高出大半个身子的院墙,“好好的爬上做什么?”
祈绣可怜兮兮,“找师傅……”
……厉千帆突然深觉无力,他师傅是大夫。又不是盗贼,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非要藏在墙缝里。
祈绣被厉千帆小心扶起来,摔了一身脏泥,弄得灰头土脸,还是一无所获,颇觉挫败。想起师傅来,不禁委屈地红了眼眶,“千帆,师姐会不会给我们说错消息了,也许师傅根本就没在第戎……我会不会,会不会永远都找不到师傅了?”若是这样的结果,当初为何要给她希望呢?
三更半夜,委实不适合多折腾。厉千帆一边领她到屋里,一边劝慰她,“傻丫头,哪里会这般简单。找人本来就是失望大于希望的事情。况且乾坤也说过,你师傅名扬天下。既然这么出名,想要人认不出来必定也要隐藏得更深一些,找起来自然也更加麻烦了。好了,明天天亮了再找也不迟,白日下光,兴许能找到有总的东西。”
对于他的话,祈绣向来很是信服,“唔,好吧……”祈绣眨巴眨巴眼睛,“走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乾坤最近怎么样。很久没有给他配药,不知道师姐的药他吃完没有。”
……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此刻的将军府已经乱做一团。
雁寻刚刚收到厉千帆的消息,才刚刚拆开,陡然听到内间几声惊呼,忙不迭把纸笺往怀里一揣往里面去。
乾坤酒面色灰白,冷汗涔涔,唇边已经被他咬出一层深深的齿印。僵硬地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一下。
班列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正好好议事,谁知他突然就像是被人定住身一样,直直倒下去。
班列急忙派人去找太医,雁寻手疾眼快将人拦下。这个档口,实在不好让宫里的人知道他们的三殿下已经回来。
“那也不能就这样拖着啊!”看着躺在床上的乾坤酒,班列急出一头汗。
雁寻去到乾坤酒身边,二话不说把他的外衣拔下来,动作迅速,甚至带着几分粗鲁。班列见状大惊失色,“你怎的如此对待殿下!”
雁寻听到他这般口气眉头微微一皱,却不加理会,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药瓶。
班列看到药瓶,心中顿时明白几分。见雁寻倒出一粒药,连忙催促他喂乾坤酒服下。
谁知雁寻却摇头,断然拒绝。
“殿下已经成了这副样子,有药不给吃,老子早看出你没安好心!你到底是来帮殿下的,还是来害殿下的!把药给我,不然老子砍了你!”班列气急,质问雁寻道。
自己一路相助,竟被人质疑没安好心,雁寻不可谓不伤心。然而最让他生气的还是班列最后那句“老子砍了你”。
连中洲的皇帝,他的好兄弟萧云烨也不曾这般粗鲁地对他说过话。
听闻此言,雁寻的目光倏然转冷,犹如万载寒空,盯着班列一字一声,“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他素来温和,此刻却截然另一种气质,班列纵然见惯沙场生死,面对这种目光也不由心头一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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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预告:雁寻强行将班列揪到自己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我告诉你,你是人,不是条疯狗,不用见了谁都乱咬,把小爷咬急了小爷整个端了天极你拦也拦不住!我告诉你,这药是最后一粒,没人知道方子,倘若吃下去,才算真正断了你主子的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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