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她要来北京住一段（1/2）

回来的飞机上，一共坐了四个人。姚栋梁三口子，还有张爱娣。

对于婆婆要跟着来，姜上舟很意外。她知道她们婆媳虽然看上去和睦，但远没亲热到要一起住的地步。但她是姚栋梁的亲妈，她也只好表示欢迎。

安安在低着头看杂志，是篮球杂志，看来，她真是爱屋及乌了。姜上舟无奈地笑，她当年爱上姚栋梁的时候，也是像安安一般投入，那时便觉得姚栋梁的口音也是好的，动作也是好的，包括他吃饭时候用大海碗的那种姿势及声音也是好的。

后来，后来……，就好像翻出来的老照片，当时确实是好的，但它怎么就老了呢？

是保管不善吗？还是说，无论你怎么保管，它终究是老照片了！

也许，是今时今日审美的眼光变了！

……

姚栋梁看着面色憔悴的母亲，不忍地把头扭向窗外，看外面一团一团卷曲的白云。

昨天，趁姜上舟和安安不在的一小会儿功夫，母亲把他叫了过去。她们母子对视了一会儿，母亲说：“我遇上王小蒲的姐姐了。她认出了我！就在不远处的超市。”

他握住了母亲的手，紧紧地握着。母亲手是凉的。

母亲又说：“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遇到她。但我想总会遇到的。……所以，我想跟你去北京。”

他把母亲搂到怀里，拍着她说：“好吧，你去了多住些日子。只是，儿子不能总陪着您，儿子有一大堆的工作。……要不，您就跟儿子去单位附近住，这样您会经常看到我！”

母亲在他怀里哭。哭完了，又由于自己居然躲在儿子的怀里哭，她更羞愧难当。

那晚，他也睡不着。他跟姜上舟说要出来买包烟，忽然想抽烟了，就一个人出来找了个网吧，呆了将近半个小时，把王小蒲的故事看完。

他从来不知道，王小蒲那么珍惜他们共同度过的一年时光。以到于这么多年以后，王小蒲仍然记得清楚他们两个人互相推让小半碗肉的片段。王小蒲还背诵了他在信里给她抄的菩萨蛮，王小蒲对主持人说，其实到今天我都不太懂那些句子的意思，但我就是想读，他一写下来，我就知道他心里有我。我就笑了。

“我就笑了！”

在她怀孕四个月以后的日子里，就是在这些一块钱都不值的诗词里，王小蒲度过了和母亲、姐姐、弟弟一起的生活。

他们是有些势利的，尽管他也势利，但王小蒲她毕竟是另一个家庭里来的，她还是因为他把这一切接受了下来。

一直到她怀孕八个多月。一直到她看到云南来信，说姚大梁出了事故……

她坚守着她的爱。她保护着姚大梁的骨灰盒。直到后来她呆不下去，她生下了儿子。

她是在菜园子里的窝棚里坐的月子。因为她无处可去！

只有她的姐姐去照顾她，然后就是一个孩子伴着她。

到后来，一个外乡的男人说，我可以照顾你和你的孩子，她答应了。可是他们过不下去。她说，她总是忘不了姚大梁对她的爱，她和那个男人过的那不叫生活。为了躲避这种生活，也为了挣钱，她出来打工了。

可是，在她回乡看孩子的时候，那个男人说，孩子丢了。

本来，孩子是她托付到她姐姐家的，她信不过那个男人会照顾孩子。可是，在她走了以后，那男的老到她姐姐家要孩子，说，我是继父，我当然有义务照顾孩子。你们把孩子霸住不让我带走，让乡亲们怎么看我？

她姐姐扛不过，就让他带走了。结果，几天之后，孩子就找不到了。

因为这个，王小蒲一度发疯。她把那个男的赶走了。

可怜王小蒲，经历了两个男人，都没有一张结婚证，却把所有的苦都尝过了！

姚栋梁感到深深的内疚。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会这么长情，会这么执着地找孩子找了二十多年。

她说，留留是她爱情的见证，找到他，就证明她的人生有被爱过……

王小蒲一直活着，而他几乎把她忘记了。

今天她的消息来了，却让往事那么清晰。

他们一个村子长大，她读初中时，他高中毕业了。他回村子当了学校的老师，王小蒲总是崇拜地望着他。

后来，他们恋爱了。他二十岁，王小蒲十六岁。

到王小蒲家里不让她上学的时候，王小蒲要跟他。他爸打她。她说，打不死她，她就要跟着姚大梁。

他们家里实在穷。既然要跟，那就跟他住破屋子吧！

她家是回不去了。只有一个姐姐还有来往。而因为她是自己跟来的，母亲也看不上她。

反正，乡下早婚的也多，像他们这样住在一起的也不是稀罕事，人们都当王小蒲是姚大梁的人。

可是，穷困的生活让他不得不离开家去挣钱。人家说，到云南去下窑，可以挣间房出来。他就对王小蒲说：“我去挣房子，让你把孩子生在新房子里！”

结果，生活哪像传说的那样简单。活儿是找到了，窑也有的下，问题是，干完了，钱在哪儿？

姚栋梁感觉到胸口揪着疼。他痛苦地按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