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医仙与皇帝（上架求首订）（1/2）

温云桐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扰了谁的梦一般。

然而安阳轩很早就醒了，他只是不愿掌灯，呆呆地坐在床上而已。门扉一动，他就注意到了：“谁？”

“是我，温云桐。”自报了姓名，他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安阳轩侧头看了他一眼，惊世的容颜，即使在这昏暗的夜里也掩盖不住，好像晨曦的微光，穿透厚厚的云层照耀在海面上，让这个世界都变得美好。陵兰王世女身边的宠侍，整个廊州都盛传着安阳青玥为他不惜开罪摄政王，为他忤逆母父为他离家出走的故事。这个人他自然是记得的。只不过略微迷茫：“你不是我大姐身边的人吗，来我这里做什么？”

“来陪你啊。”温云桐也是无奈，让他想想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吧。

昨天安阳青玥一回清园就一直盯着他不放，直盯到他心里发毛，才冒出一句：“作为男人，当你觉得万念俱灰的时候，怎么样的安慰才有用？”

“万念俱灰？那什么安慰都没用了。”他答得不假思索，本来啊，一个人都万念俱灰了就说明心死了，心死了还要什么安慰啊？直接准备一副棺材倒更实在些。

谁知道安阳青玥听了这话看着他的眼神就更怪了，盯得他开始怀疑人生了忽然又双眼放光，一点点地靠近她，双手握住他肩膀，深深望进他眼里：“我看你平时挺能说的，帮我去安慰轩儿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神太魅惑，他完全没有招架之力，迷迷糊糊地就答应了。完了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揽了个什么棘手的活啊，什么叫他能说，他能说那也说的都是骂人的话，安慰人的话他是半句都不会啊。

可是答应了安阳青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望着面前的安阳轩，几天下来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连皮肤都失去了往日的光泽，从前那温润的眉眼也失去了光彩，整个人像是丢了灵魂一般。

这个风华绝代的大家公子，本该千万宠爱于一身，本该无忧无虑，却遭受了那样的屈辱，那屈辱还是他的至亲至爱亲手造就，可想而知，他内心该承受着怎样的痛苦和煎熬？

温云桐叹气，他在自我折磨。一个人自己不肯放过自己，别的人又能怎么办呢？

“你觉得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了吗？那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吗？”他想起了自己死的时候那种深切的恐惧，眼眶有些发涩，缓缓地闭上眼，“世界一片黑暗，听不到任何声音，想要再见自己的亲人一面，却是再不可能了，那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真正的绝望。可是现在至少你还有爱你的人，你的姐姐她在为你担心，想方设法地想要你开心。甚至勺儿，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希望重新看见你笑，看见你开怀，为什么你自己要放弃自己？一个人就算众叛亲离，没有人爱，自己还可以爱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了，还奢望谁来在乎你呢？”

“自己爱自己，自己在乎自己。”安阳轩木木地把头转过去，望着他，喃喃地重复这句话，眼中的神光一点一点地回还，好像春回大地柳枝抽条万物复苏。

“是的，自己爱自己，为自己而活，不管他人言语，不惧路上风雨。”温云桐握住他的手会心一笑，忽然觉得很轻松。

他这才明白，原来他心里也一直存在负担，这话便是他想对自己说的，也是他自己该做到的。重活一世，想爱就要大胆去爱，不要畏首畏尾，不要担忧前路未来，只要拥有现在活得随心就可以了。

不需要因为女尊男尊的社会观念不同而有心理负担，也不需要因为社会地位而自卑，他只要知道自己爱的是安阳青玥这个人就够了。

安阳轩看着他，也笑了。

正在这时，听得院里砰的一声响。

“哎哟，摔死我了。”简万依揉着屁股蹑手蹑脚地探头进来，见到安阳轩一下缩回手立正了身体，嘻嘻笑道，“你这里的墙爬得不习惯，不小心撞到树上了。”

“你这是干什么呢？”自在多了的温云桐无拘无束，噗嗤笑了出来。

“不干你的事。”简万依看也不看他，直直凝视着安阳轩，走到床边蓦地跪了下来，“轩儿，我喜欢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不说安阳轩，就连温云桐都被吓了一跳。这个二货要不要这么脱线啊，怎么突然没头没脑地就求婚了，这不是出来吓人吗？

她却浑然未觉，也不管安阳轩什么脸色，生怕自己忘了似的滔滔不绝：“我，几年前见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上你了，到现在还一直一直很喜欢。我想了很多办法想接近你都不成功，你在我眼里就跟天宫的仙子一样可望而不可及。我人长得不好看，又浑，除了母亲的声名外没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我怕你嫌弃我所以一直不敢说。可是现在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我想照顾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你渴了我给你倒水，你饿了我喂你吃饭，你生病了我伺候你喝药，你想去哪里想干什么我都陪着你，我会守候着你直到我们白发苍苍那一天。你嫁给我吧？”

温云桐被雷住的同时又止不住震惊，没想到简万依还是个痴情种。这个家伙虽然逗比了些但人也是不错的，相比来说他倒认为她的承诺来得比安阳青玥的更靠谱些，他相信，安阳轩嫁给她一定能幸福。

他转头看去，只见安阳轩颤抖着唇，泪又大颗大颗地滚下来，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个样子应该是被感动了吧，他会答应了吧？

然而他却错了。安阳轩霍然转身背对着她，哽咽道：“你的话我听到了，只是我如今还不能，你走吧。”他说得模模糊糊，也不知道是说还不能爱上她还是还不能放下心结，反正拒绝是明显的。

“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无所谓。”简万依半点不气馁，反而笑得更灿烂，“我今天来就是想把心里话告诉你，我会一直等着你，等你哪天想嫁人了，请记得我一直在你身边。”

话罢她不再停留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温云桐刹那之间有些怀疑自己在做梦，这个家伙也太来去匆匆了吧。

与此同时，云白酒楼，同一个包厢，安阳青玥又与戴着鬼面具的女人见面了。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身边还多了一个人。

看见那个男子，安阳青玥吃惊得不是一点半点。

他蒙着面纱，一身纯白纱衣，纤尘不染，烟眉星目，眸中透着淡漠的微冷，一头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光泽亮丽如流泻而下的瀑布，腰间垂下丝绦，坠着一只小巧的碧玉萧。他是那么纯洁无垢，恍如不慎掉入人间的精灵，又似高山之巅最明净的一捧雪，叫人觉得自惭形秽，仿佛靠近他都是一种亵渎。

他的手搭在膝上，五指修长如玉削成，腕间系着一颗圆润的红玉晶，温润的红色光芒更是衬得肌肤如雪，比世间所有精美的艺术品都要精致无暇。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浑身透着一种疏离，眸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你身上，仿佛与世隔绝那般渺远。

他就是那样一个人，高洁出尘，清冷若仙。

他洁症到病态，容不得半点脏污，所以永远一袭白衣，干净如新。

可他从不曾离开栖霞谷半步，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出现在面具女身边，难道她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他也在为她做事吗？

安阳青玥心头疑虑重重，不由得便盯着他瞧了许久。

面具女立刻伸手挡了她的视线：“不可对公子孟浪！”

“是，我唐突了。”安阳青玥敛眉垂首，按捺下心中所有疑惑。是她忘了，如今的她已经面目全非，她认得他，他可不会认得她，不能轻举妄动。这件事只能稍后再细细查探。

敛了心神，她便再不看他一眼，只望向面具女：“这一次叫我出来做什么？”

“恭喜你已经成为世女。”面具女一抬手，呵呵地笑，“如今你已经近了皇帝的身，做得很好，接下来便是要想办法杀了她。”

“杀了她？”没想到她们竟是如此目的，安阳青玥微惊，面上却不动声色，“怎么杀，我不觉得凭我可以在守卫重重的皇宫里刺杀皇帝。”

“用这个。”面具女丢了一个东西过去。

安阳青玥接住，见是一个小瓶子，浅淡的紫色，上有水裂纹，她不由握紧了瓶身，佯装不解道：“毒药？敬帝吃的东西都经过重重检验，下毒根本行不通。”

“那是普通的毒。而你手上这瓶，是医仙储清亚特制的毒。无色无味，验不出来。”面具女哈哈一笑，颇为得意。

“真的如此神奇？”安阳青玥看着那瓶子，面露狐疑。

“当然，你知道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吗？”面具女扬手，与有荣焉地介绍，“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医仙储清亚！有他在你还需要担心什么？”

“医仙啊，久仰久仰。”安阳青玥恰到好处的流露出惊喜与赞叹，心内却是波澜不惊。

他是储清亚，她怎么会不知道？尽管他遮着面纱，但她只要瞧一眼便能认出来。作为至交好友，她对他实在太熟悉了。

“你我之间不过是交易，你给我银子，我给你药，别的我不会再帮，这一点请你记住。”静得好像一幅画的储清亚忽然开口，声音冰冷。

“诶诶，我记得，公子不要生气。”面具女一对上他就暴露了狗腿属性，生怕惹他不快。

得了这话，储清亚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面具女讨了个没趣，对着安阳青玥就没了好脸色：“这是慢性毒，一个月才会发作。这一个月内你要不间断地下毒，皇帝的身体会被慢慢拖垮。记住，这件事办好了，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千万不要出差错。现在你可以走了。”

安阳青玥也不愿多做停留，应声离开，临出门前忍不住又望了储清亚一眼。

虽然他说这是交易，但他跟在这个女人身边终究危险，看来需要找个机会提醒他一下。

陵兰王府

乔镜午睡方醒觉得口干，想要喝水，高声喊道：“刘侍公。”连着喊了几声都听不见人应答，不知道那老奴才又跑去哪儿偷懒了，便自己卷了帘子，下了床就要发火。

一个年轻侍子蹬蹬蹬跑了过来：“侧君可是渴了，奴在外院浇花，一时没有听见。”

看着这小侍焦急而陌生的一张面孔，乔镜的火气渐渐消了，伸手接过茶盏。

倒是他忘了，府里已经没有刘侍公这个人了，从前他熟悉的那些人都不在了，如今整个府里都是陌生的。

刚把茶盏放下，就听外头报二小姐过来请安，他立刻穿戴齐整出去。

安阳青河已经在厅里候了一会儿，喝了一盏茶。

乔镜过来，挥退了下人，上上下下打量安阳青河，紧张道：“如今整个王府都在安阳青玥的掌握之下，她可有为难你？”

安阳青河嗤笑：“她还没那个能力，好歹我也是朝廷命官，她能把我怎么样。倒是叔父你吃了不少苦头。”

“我没事，只是憋屈罢了，我担心的是以后。”想到几日来安阳青玥的雷霆手段，乔镜心有不甘，“你看看我这院子里，所有人都被清洗了，现在整个陵兰王府就是她一个人的，我们只是其中的困兽，还不知道她接下来会怎么对付我们呢。”

“叔父不要担心，她蹦跶不了多久的。”安阳青河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青瓷小瓶，唇边勾出一个阴毒的笑，“这可是个好东西，摄政王为敬帝准备的，我就先用安阳青玥试试药好了。”

“下毒？整个王府都被她掌控着，能成功吗？”乔镜不太放心。

“叔父你这就想差了。”安阳青河一笑，眸中闪过狠厉，“这世上由来人心难测。府上这么多新人，还能个个都成了她的心腹不成？”

乔镜一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如此看来，当真是天助她们！

回府之后，安阳青玥便叫来萧义要她去探查储清亚在哪里落脚。而后便带着那小瓶子进宫去。

出府时她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安阳青霜。她看起来似乎身体好些了，面上难得的泛着红光，心情也不错，笑着对她施礼：“大姐出府去啊，您慢走。”

安阳青玥只是略一点头，脚步不停地往外而去。整个王府她都清洗过了，唯独安阳青霜的梓园她一个人都没换。一则这个人于她没有太多妨碍，二则安阳青霜总让她觉得看不透，这样的人换了她的人反而不妙。

元虚曾来报过，说是这几日她出门的次数多了，在府内也活络了许多，不再像以前谁都可以欺负，越来越有一个主子的样了。安阳青玥想着，她绝对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恐怕是整个王府里藏得最深的一个。

一向无所事事的敬帝今天案上居然堆了一小摞奏折，不过她还是很闲，正把奏折翻来覆去地折腾着玩呢。

听见安阳青玥请安，高兴地把奏折丢她怀里：“青玥你来了，正好帮朕把这些奏折看看。”

安阳青玥拿起那折子一看，不过是些歌功颂德的文字：“这种东西不看也罢。军政大权一直被慕容折把握着，家国大事都要先经过她的手，我们必须尽快改变这种局面。”

“那你说怎么办啊，要是能收拾朕早就收拾她了。”慕容彦姝愤愤地又摔了一本奏折。

“陛下看看这个。”安阳青玥把那瓷瓶递上去。

“什么东西？”慕容彦姝拿在手上就要拔开瓶塞。

她忙抬手阻止：“陛下不可，这是毒药。”

“毒药？”慕容彦姝眼神怪异，“你该不会是想毒死慕容折吧，要知道她那个人极度怕死，对自己的吃食比朕还要精细。”

“不，这是给陛下你吃的。”安阳青玥将那药瓶拿回来，嗤笑道，“这是有人特意为你准备的。”

“给朕的？哈哈…。”慕容彦姝止不住大笑，“是谁这么大胆，这么白痴，居然把药给了你？”

“臣不知，不过臣怀疑是已故的大皇女。”安阳青玥盯着慕容彦姝，特意咬重了“已故”两个字。

“不可能，是朕亲手杀了她！”想起那日乾阳宫漫天灼烧的大火，慕容彦姝握紧了双拳，“那年朕七岁，亲手将一只箭射进了她的胸口。”她的手轻轻在安阳青玥胸前一划，目中冷光一闪，“你说她怎么可能不死？”

“陛下看见她的尸体了吗？”

“尸体在大火中烧成了灰，被掩埋在土里，便在如今的清萧殿，朕的寝宫底下。”慕容彦姝冷冷一笑。

“呵呵，埋在土里腐烂的人都有可能复活，烧成灰又有什么不可能？”死后重生，安阳青玥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她看来什么都不稀奇，说不定大皇女也和她一样，重生回来复仇了呢，“陛下还是好好查一查当年的事吧，不过这个不急，当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陛下，您该犯病了。”安阳青玥把那药瓶子放在御案上，“您的身体不是一直都不好吗，又服了毒难道不该卧床不起吗？”

“是该，是该。”慕容彦姝一笑，一头倒在长榻上捂着嘴咳了起来。装病这事她都干了十年了，比当皇帝还玩得顺手。

“那么陛下，您既然已经病入膏肓了，是不是该想想立储的大事了？”安阳青玥在御案前坐下，从一堆杂乱的东西中抽出一张黄卷，缓缓展开，“陛下您没有女嗣，立储是不是该考虑考虑两位王主呢？”

“你到底想干什么？”慕容彦姝一骨碌爬起来，她真是不懂她的意思。

“陛下您写一张传位密旨，藏在微臣这里，你说都会有哪些人知道呢？”安阳青玥掸了掸那空白黄卷，笑得神秘。

“你是想说朕的皇宫里有内贼？”慕容彦姝眸光暗了下来，“不可能，宫中都是朕的心腹。”

“那可不一定，有时候越是亲近的人越能在背后插刀。”安阳青玥哂笑，她不就是被最亲密无间的人害死了吗？

“好，那朕就依你。朕倒要看看你这一招引蛇出洞能不能成功。”慕容彦姝躺了回去，对着门外大喊，“嘉禾。”

不一会儿，嘉禾女官走进来，对安阳青玥大喇喇坐在御案前仿若未见，没有任何反应。

“朕身体不好了，你帮朕拟一份传位诏书，另外召集太医进宫会诊。”慕容彦姝枕着手翘着腿晃着头，哪有半点要死了的样子，明显就是不打算瞒着这位女官了。

安阳青玥斜睨嘉禾一眼，见她波澜不惊地应了一声是就下去吩咐，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提惊讶了。

“这位嘉禾女官是什么人？”她问。

“你怀疑她？”慕容彦姝不以为然，“她是父君留给我的人，对我是最忠心的，这你不需要担心。”

“睿敏皇贵君？”安阳青玥想了下，道，“那确实应该放心。”

敬帝的父亲睿敏皇贵君在大炎可是一代传奇，三岁能诗，五岁能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生得俊美若仙，飘逸风流，当时整个廊州的贵女为之倾倒，她全都拒绝。十五岁便奉诏入宫，得先帝宠爱十余载，宠冠后宫，一人独大，连当时的君后在他面前都得矮三分。若不是身体不太康健，他绝对不止做到皇贵君这个位子。即便是如此，他也拖着病身靠着自己的筹谋帮助当时年幼的女儿斗倒了前面三个皇女，为女儿把路铺得稳稳的才溘然长逝。

这样一个男人，看人的眼光必然是极准的，他留下的人绝对可靠。

“接下来我们就看看哪条大鱼会上钩吧。”敬帝一拍床铺，对着虚空喊了一声，“小伊，这几日盯紧着些宫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