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73章(1/2)
定好了青年点,还不能马上去下乡,因为水解厂的青年点是按照北岔的原始红松林往外延伸的距离,都是没人居住的地方,首先得在选好的青年点盖上房子,才能叫知青过去。
水解厂是大厂,资金雄厚,给每个青年点都拉了不少砖头水泥盖起房子使,原本明北还以为能享受几天假期才去青年点,没想到像他这种高三毕业的都被提前拉去盖房子。于是明北只能每天天不亮就出发,直到天黑了才回来,没一个礼拜,小脸累的就瘦了一圈。
明北从小到大其实比同龄的孩子干活少多了,十岁之前家里也就让他挖个野菜、拖个柴火,从山上收庄稼的时候在后头帮着拣些穗子啥的,种地的事都是李木武两口子在干。
等蓁蓁出生以后,开始用异能种庄稼,每年到种地的时候,李老太和王素芬为了不让桂花看出不对来,都以让她在家里做饭收拾屋子看孩子为借口,在家呆着。收割庄稼的时候,蓁蓁挥挥手土豆白菜都自己从地里翻出来,麦子高粱水稻啥的齐刷刷倒在地上,这个时候老李太太才会让家里的人帮忙从山上往下担粮食。
而每年收庄稼干活的时候,虽然干活多,可李老太为了让家人吃饱了有劲,每顿饭都蒸大白馒头、每天野鸡、野兔、河鱼变着做,通常收完粮食,一家人不但没瘦还能胖两斤。
这个年代,别说吃大白馒头,就是吃不饱的人家都有,很多人家也就过节的时候吃一炖纯苞米面的饼子,平时的时候都是往里掺不少地瓜面,蒸出来又干又实诚,但是抗饿。每个月供应量那点细粮,也就家里孩子或者老人能沾一口,一般像明北这样半大小子也就等过年才能尝尝白面啥味。
老李家伙食好,几个小子个子都很高、饭量也大,明北这些年上学一直在北岔,他平时早晚在家吃饭、中午自己带着一个大铝饭盒,就没怎么在外面吃过饭。这回上了青年点盖房子可吃出苦来了,从早到晚在冷冽的寒风中一住不住的干活,中午和其他盖房子的青年一起围着一口大锅,迎着冷风,哆哆嗦嗦拿着一块没有热乎气的地瓜面干粮往嘴里塞。
明北也就自然灾害头两年吃过这样的干粮,如今过去七八年了,再尝一口这样的干粮,居然有点噎的咽不下去。这房子没盖完,自然也没地方烧水,如今这做饭地方还是临时垒了个灶暂时安了个铁锅在上头,明北只能随手抓一把干净的雪塞嘴里,梗梗脖子把地瓜面干粮咽下去。
每天晚上回到家,明北都能狼吞虎咽吃半锅大饼子,若是菜里切了几块肉片,他就恨不得把菜汤都喝了。王素芬见小儿子饿成这样,又听他说中午吃不好饭,多少有些难受。等晚上全家人都躺下以后,偷偷到李老太屋里,跟她商量着能不能给带点饭啥的。
李老太一口回绝了王素芬,两人坐在东里屋的小炕上,李老太压低声音说:“咱家好日子是因为啥你难道不知道?现在别说别人家,就是木森他们家,他们吃的啥你心里没数?咱家这些年日子好过,对自己孩子都格外娇宠了一些,你瞅瞅明北都十八的大小伙子了,有点长大的样没有?”
见王素芬不掉泪了,李老太摸起了烟袋深深吸了一口:“其实我觉得这回上山下乡的事挺好,离家不太远隔个一个月半个月的还能见一回,明北也能正儿八经去磨练磨练,也能知道外头到底过的是啥日子。如今咱家靠着蓁蓁吃喝不愁,可是能靠一辈子?眼瞅着明南、明北到了结婚的年龄了,这上山种地的活以后就得交给他们兄弟了,到那时蓁蓁顶多让粮食收的多点,可正经翻地种地还得他们自己干。他现在不学着吃苦,以后咋过日子?就是明南,等明年种地的时候让他把他自己院子里的地都翻出来种上,到时候咱们谁也不许去帮忙。”
王素芬点了点头,给李老太又塞了点烟叶子:“娘说的是,这些年是我太惯着他们兄弟了。”
李老太叹了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也不怪你,我不也惯着他们了嘛,主要是自然灾害那几年太苦了,等日子好过些了就见不得孩子受苦。你看看他居然敢拿新钢笔去换个破座位,那钢笔可是明东拿第一个月工资给他买的,他真是越来越没数了。”李老太越说越气:“要不是这两天看他实在累的不像样,我非得一天抽他三回不可。”
王素芬一想起这事也生气:“可不是咋地,明北有时也太不像话了,你说明南和他差不了两岁,可比他懂事多了。”
“别看大两岁,明南可有哥哥样了。”李老太说起明南脸上带了几分笑意:“等明年结了婚更没啥愁事了。倒是明北……”李老太微微皱了皱眉头:“我这两天琢磨,让他晚两年结婚也不是坏事,多吃吃苦磨练磨练,他就知道生活是怎么回事了。我看他现在被惯的有点太懒散了,你瞅前面张德福那家,那都懒成啥样了,咱可不能把孩子惯的那样。”
王素芬一想起张德福的无赖样,顿时吓的一激灵,连忙点了点头:“娘说的是,我都听娘的。”
盖房子有专门的泥瓦匠,明北这么大的小伙子们也能帮上不少忙,忙了足足一个月时间,十二青年点的房子总算盖好了。
青年点总共有七个大屋,中间两间打通的是灶房,东边三间是给男知青准备的房间,西边两间是预备给女知青的,全部都是南北大炕,每间屋子都有专门的门,彼此都不通着。
等房子建好,水解厂准备好了大车,拉着知青往青年点去。王素芬咬紧牙愣是没给明北带一点吃的,只给他准备了一床厚实的被褥和水缸子、饭盒子、搪瓷脸盆等日用品。
明北他们盖房子的时候拖了不少柴火,如今倒方便了知青了,赶紧劈了柴火把炕洞、炉子点上。这群孩子多数都是水解厂的子弟,又在一起上了三年高中,彼此都是十分熟悉。还没等分配屋子,他们就按照平时的喜好自己抢好的铺位,铺上了被褥。一个大通炕睡十个人,一个屋南北大炕足足有二十个人住在一起,这些知青还没睡过这么大的通炕,一个个都兴奋不已。
负责这个青年点的管理人员是水解厂办公室的职工李孟伟,他挨个屋子检查了一遍,见这些知青虽然是自给抢的位置,但是瞧着都挺乐呵的,也没发现什么矛盾纠纷之类的就随他们去了。
到了女生这边,李孟伟把四十个女生叫到了一起,问道:“你们谁比较会做饭。”这个年代的女生,除了上学以外平时不少帮着家里做饭收拾屋子看弟弟妹妹之类的,因此一大半举起了手,只有七八个看着有些娇气地低头没吭声。
李孟伟挑出来八个看起来干净利索的女生,一边问了名字,一边在自己带的名册上打上勾:“以后你们几个就负责这个青年点的伙食,这个星期的粮食、菜都搁厨房里了,你们现在去做饭去,等吃了饭,我还得带他们上山干活。”
几个女知青闻言心里不住地暗喜,这北风呼啸的天,走路都费劲,更别提在外面干活了。在厨房做饭虽然得碰凉水啥的,但起码风吹不着雪压不着的,相比之下可吃香多了。
厨房里堆几十麻袋的土豆、海带和十几袋子粗苞米面,没有油更没有葱姜蒜,把土豆切块和海带放在一起煮就算是菜了。明北分到了一缸子菜和四个大饼子,端回屋里,坐在炕沿上先吃了一口菜,没有一点油花不说,连盐也放的少,海带也不知是没洗干净还是怎样,一股浓重的土腥味,明北好悬一口没吐出来。
嘴里含着一块海带,明北苦着脸往四周看,却发现其他的知青基本上都呼噜呼噜吃着菜,似乎像是没发现难吃一样。明北把嘴里的海带咽了下去,拿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同学:“周强,你不觉得菜难吃吗?一点油水都没有。”
周强一脸茫然地看了看他:“可是在家也不是所有的菜都放油啊。”
明北愣了下,想起自家无论炒菜还是包饺子都不少往里放油,更别提蓁蓁有时还要吃啥麻辣虾水煮鱼啥的,基本上都得用半盆的油。明北夹了块土豆塞嘴里,有些不太理解地问周强:“你家供应油不够吃咋地?不自己种黄豆榨油吗?”
周强咬了口大饼子,含糊不清地说:“总共开了那么点地,种出的黄豆也不够干啥的,我妈做菜顶多就倒个黄豆粒大小的油滴子。”他又往嘴里划拉了一口菜,扭头问明北:“咋,你家油够吃啊?”
明北虽然傻乎乎的,但是从小被李老太教育的就是家里的事不许往外说,家底更不能往外露,因此他立马摇了摇头:“也不够吃,我还以为咱来这能吃的比家好呢。”
周强嗤笑地看了他一眼:“做梦呢你。”他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咱来这是干活的,又不是享福的。”
明北没有在吭声,看着有吃得快的人已经快吃完饭了,便也不再多话,闭着眼睛就着大饼子把菜都吃光了,端着缸子出去洗干净,回来坐在炕上发呆。
李孟伟并没有让这些知青多休息,他见大家都吃完饭了,便把所有知青集中起来。因为人太多,哪间屋子都装不下,男知青们只得都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女知青们一个挨着一个,李孟伟差不多退到了门口才站稳了脚跟。
“我来说说咱们青年点的规矩。”李孟伟打开了一个本子,大声念叨:“今天大家第一天到,厂子让大家适应适应暂时先不安排工作,从明天开始我们青年点实行工分制,工作不同工分也不同,像上山拖木头的一天有八个工分合计两毛钱,像在家做饭这种六个半工分是七分钱,剩下的还有七个工分和七个半工分的工作,你们可以选择干什么样的活。但是以后吃饭,但是从明天起吃饭就要用饭票,用你们赚的钱从我这里买,您可以干赚的少工作或者不干在屋里躺着,但是到时候饿肚子也别怪我不给你饭吃。”
屋里鸦雀无声,知青们都沉默地垂下了头在打着自己的盘算,李孟伟看了他们一眼,把手里的本子翻了一页:“上个月,我们有一些知青提前来到青年点盖房子,经过厂里商量,统一按照一天八个工分,一会我点了名字的都过来找我拿钱。今天做饭的按照六个半工分也给记上,从明天开始可以自己选择分工。”
等知青们都散了,明北从李孟伟手里领了六块两毛钱有些发懵,天不亮就出门天黑了才能回家,一天到晚在呼啸的北风中背砖头,他觉得自己的干的活比他爹在粮库扛麻袋辛苦多了,怎么他爹一个月能拿四十多块钱,而到自己这才六块?
明北正觉得有些发懵的时候,睡在对面通炕的王泽海掏出一个本子从包里拿出一支漂亮的钢笔在记录着什么。
明北看着那支英雄牌钢笔眼圈有些发红,明东上班第一个月赚了五十二块钱,他给全家都买了东西,明西、明南、明北是一样的,价值八块钱的英雄牌钢笔。明西的那支钢笔被他带去了部队,明南的依然在用,明北经常看到他拿着写日记,只有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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