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北山一梦（1/2）

邙山，翠云峰，玄帝庙。

这里是历代帝王所认为最理想的埋骨之地，立于峰顶，俯瞰中原，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这座玄帝庙修建之初本是体现后人对玄帝的尊崇，但是久而久之，香火也并不那么旺盛了，但也从未间断过。因为这里常年居住着一对修习玄劲的师徒，师父的名字没人知道，他也从未提起过，只因他偏好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的，所以知道他的人都叫他“老白”。就连他的徒弟也叫他“老白师父”，这也是是他唯一的徒弟。至于这个徒弟的来历，沉默寡言的老白更是从未说过，只是告诉徒弟不要忘了自己的名字就好，其他的以后自己慢慢去找。老白的徒弟名叫“卫轩”，虽然只有十五岁，却已长得魁梧挺拔，再配上他那副剑眉星眸，挺鼻薄唇的相貌，确实叫人觉得英俊潇洒、气宇不凡。

这一日，老白正在玄帝庙中燃香礼拜，卫轩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

“老白师父！我突破了！我突破了！”

老白缓缓抬眼，看着卫轩，不紧不慢的说道：“哦？玄劲三段，还不错。”

卫轩见老白师父的反应过于平淡，自觉有些尴尬。他挠着头，有些委屈地说道：“师父您也太严格了吧，我从修习玄劲起到现在也不过三年而已，跟那些寻常人比，快了不知多少呢。”

老白其实很疼爱这个徒弟，但性格原因令他很少表露出来。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徒弟绝对算得上天资聪颖，普通人修习玄劲，三年能练成一段已是相当不错，而二段和三段所需要的时间可能是五年，也可能是十年，甚至是几十年。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无法逾越玄劲九段这个门槛，一旦突破了玄劲九段，那就意味着成为了一名真正的玄者，不但拥有了强大的实力，还可以延长自己的寿元。也许是老白真的严格，又或者是他对卫轩报以极大的希望，他总是觉着卫轩的修习进度还是不够快。

“轩儿，不要恃才自傲，这山下的洛邑城中不乏你这样实力的人，那些玄劲世家更是人才辈出啊。”老白拉起卫轩的手走到玄帝庙外，接着说道：“为师心里是为你高兴的，也知道你是少有的修习玄劲的天才。”

卫轩拉着师父的手微微一紧，说道：“轩儿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老白听到卫轩这么说，面容露出了微笑，手捋胡须，说道：“为师这几天也隐有突破之意，若能顺利突破到玄者境，那为师也能再多些寿元来教轩儿了。”

“真的？师父要突破了？太好了！师父一定能成功的！一定可以！”卫轩一听说师父马上能突破到玄者境，打心底替师父开心，恨不得要抱着师父亲上几口才能过瘾。老白师父虽然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的样子，但玄劲的修炼是可以使人延缓衰老的，其实老白的年龄已有八十多岁了，如果再不能突破到玄者境，恐怕这一生也就要走到终点了。

是夜，翠云峰观星台上夜风簌簌，卫轩望着星空发呆，从他记事起除了山下的洛邑城外，再也没去过别的地方，虽然老白时常会给他讲起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精彩，可没当他想出去看看时，老白又会阻止他。

“什么时候能去外面看看呢？”卫轩对自己这样说着。

“公子想去看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卫轩身后不远处竟出现了一个女子。

这句话吓了卫轩一跳，“你……你是谁？”卫轩还未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毕竟翠云峰已经很久没来过外人了。

“我叫小依。”女子轻移莲步走了过来。

卫轩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子，只见她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她的声音柔和、清脆，动听之极，似非尘世中人。

“小依……”卫轩重复了一遍女子的名字，立马又觉得有些唐突了佳人，便改口道：“姑娘因何深夜至此？”

“公子见谅，叫我小依就好了，我是误打误撞才到了此地。”

卫轩见小依说这话时眼圈微微泛红，心生怜悯的问道：“小依姑娘莫非遇到了什么难事？”

小依点点头，有些哽咽的说道：“我本住在距此地不远的北山草海，我们的部族也一直生活在那里，每日牧马放羊，与世无争。可近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群马贼，到处掠夺，还霸占了我们的部族，俘虏我们的族人，我就趁乱逃了出来，之后误打误撞的逃到此地。”

卫轩听后心想：老白师父这几日就要闭关突破了，正好是天高皇帝远的日子，不如趁此机会下山游历一番，区区一群马贼应该很好对付，只要在老白出关前回来也就万事大吉了，况且小依姑娘是如此的美貌动人，不帮她实在是天理难容。

“岂有此理！”卫轩表现的很气愤，但心里却美滋滋的，他攥紧拳头说道，“小依姑娘莫急，权且等上几日我便随你去一趟北山草海！只是……”

说到这里，卫轩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在老白师父闭关前，小依姑娘住在哪里？这确实棘手，毕竟翠云峰也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多个姑娘成天晃来晃去的，老白师父没道理不知道，可一旦让老白知道了，那这次偷偷下山的计划就落空了。

“公子，怎么了？”小依看着思索中的卫轩问道。

“啊……是这样……”卫轩把情况原原本本的和小依叙述了一番，又道：“小依姑娘要不先到山下洛邑城中找个客栈住下？等我师父一闭关，我即刻去找你。”

“嗯……好吧……不过……”小依姑娘欲言又止。

卫轩由于心里一直憧憬着这次下山后大显身手的美梦，所以也没把小依这半句话放在心上，只是摆摆手说道：“小依姑娘放心吧，你快去洛邑城中投宿吧。”

“好吧……”小依见卫轩已无心再听便起身往山下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当中。

随后的几日里，卫轩格外认真的修炼，他虽然憧憬着英雄救美的戏码，却也深知不可轻敌的道理。老白同样也在刻苦修炼，离突破玄劲九段，进入玄者境的时刻越来越近了，体内充裕的玄劲不断游走在经脉之中，又过了三日之后，终于到了准备突破的时候了。

“轩儿，为师今日便要闭关突破玄者境，短则十日，多则数月，这段时间你可莫要疏于修炼。”老白师父在闭关前对卫轩交代着。

“是，师父。”卫轩等这一刻也好几天了，毕竟小依姑娘的事情还是不宜拖延太久的。

老白走进玄帝庙**奉的玄帝像后面，那里有一间密室，是老白特意布置的，用来修炼和突破之用。临进密室前，老白又对卫轩说道：“为师在香炉下留了一封信，待我闭关后你自行去看吧。”

卫轩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找小依，哪有闲心静下来读信，于是等老白关闭了密室石门后，他抄起书信揣进怀里就一溜儿烟的跑下山了。

洛邑城，天龙客栈是城里唯一的客栈，古香古色，虽不奢华却让来往宾客住起来非常舒适。卫轩可没有心思在城中玩乐，更没时间去体验这间客栈到底舒适不舒适，他找到小依姑娘后便去驿站租了两匹快马准备连夜杀到北山草海。

“公子是不是太心急了？那群马贼很是厉害的，我们为何不准备准备再去呢？”小依有些担心的说道。

“小依姑娘不必担心，此去北山草海路程不远，半日左右便可抵达，我们到了那里再做准备也不迟。”卫轩自信满满的样子，再配上这奔驰的骏马，还真有一副大侠的模样。

一路无话，不出半日，二人便到了北山草海的边缘，从这里望进去真是波澜壮阔，也应了那首古词“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小依回到了自己的家乡感觉很是舒畅，毕竟住惯了这种天为穹地为庐的广袤草原，洛邑城里的客栈便实在显得憋闷。但是她紧张的表情却和这种舒畅感相悖而来，她害怕那些马贼，同时也担心着自己的族人，眼前这个叫卫轩的少年虽然自信满满，但实力如何终究是个未知数，她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希望一切都会顺利。

“我们的部族就在北方。”小依指着草海深处，心系族人的她，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公子……我……”

“小依，别担心！我会赶走那群马贼的！”

北山草海的中心，几间毡房零零散散的坐落在那里，周围有木栅栏的包围，碧空下羊群悠闲的吃着草，马群肆意的奔跑，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祥和，这里就是小依的部族。

“马贼在哪里？”卫轩和小依躲在木栅栏外不远处的草堆里，可是却没看到一个马贼在部族里走动，这让卫轩有些疑惑。

“看那边！”小依悄声的指着进入部族的木门外。

一个看起来喝的酩酊大醉的虬髯大汉倚靠在栅栏边，手里抱着个酒葫芦，看起来几乎就要不省人事了。

“就是他？”卫轩心里暗自轻松，“这样的醉鬼收拾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啊。”

小依却紧锁眉头的说道：“公子不要掉以轻心，这醉汉自称叫醉修罗，实力不容小觑，别看他喝成这个样子，可丝毫不影响他的战斗。”

“原来如此，那他就是这群马贼的首领了？”卫轩问道。

“不是，他是马贼的先锋，其他人应该都在中间那座毡房里，大概有个十二三人，除了醉修罗外，还有一个女人，她才是这群马贼的首领，不过我并不知道她有多厉害。”

“其他人的实力呢？”卫轩又问道。

“不足为惧了。”

卫轩心想，十二三人最有威胁的应该就是这醉修罗，那个首领恐怕不过是依靠美色再有些手段才做上的首领位置，应该也没什么实力，仔细观察这醉修罗并没什么特别，周身散发的玄劲并不强烈，兴许也就三四段左右的样子，小依的族人都是些牧民，没有修炼玄劲的人，所以吃了大亏，看我如何收拾这群马贼吧！

卫轩轻轻地拍了一下小依的肩膀，站起身走向醉修罗时，小依望着他轻声说道：“公子千万小心！”

不过数十米的距离，卫轩运起玄劲站到了醉修罗身前，而醉修罗却动也不动，依旧打着呼噜。这让卫轩有些尴尬，如果趁此时直接痛下杀手，未免有些卑鄙，可若是叫醒他再打又怕错失良机。

正在思索间，醉修罗突然伸起了懒腰，打了个哈欠。慵懒的睁开眼睛，说道：“哪里来的小娃娃扰了本大爷的美梦？”

“我叫卫轩，你们强占人家部族，掠夺人家财产，若是现在退去我便不再追究！”卫轩说道。

“哈哈哈哈……”醉修罗大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娃娃口气倒是不小，就是不知有没有这个本事啊？”

卫轩抬头看着醉修罗心想，方才他未起身时看着不过如此，可这一站起来确实人高马大。醉修罗这一身酒气扑面而来，不由得令卫轩后退了半步。

既然话已至此，那这场打斗是不可避免的了，不如先下手为强！

卫轩想到此处，大喝一声，玄劲三段之力汇聚在右拳之上，企图速战速决！

“砰！”的一声闷响，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醉修罗的胸口，可结果却大出卫轩所料，醉修罗只是“咯……”的一声打了个酒嗝，身体却丝毫未动，甚至在挨着这一拳后还拿起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

“这……”卫轩顿感不妙，难道自己判断错误了？按眼前的情况来看，醉修罗的实力远远在卫轩之上，恐怕已有玄劲五段，若真如此，那岂不是自己只有被吊打的份儿？

“哈哈哈哈！”醉修罗又是一阵大笑，右臂猛地横扫向卫轩，笑道：“这点儿能耐也出来逞英雄！”

卫轩向后一蹬，躲过这一扫，但醉修罗这一下也带有玄劲，臂风如刀，划过卫轩脸颊，让他感觉如火烧一般的疼痛，本来白净的脸上瞬间多了一条红印。

醉修罗乘胜追击，迈开阔步，右拳突然变得如水缸般硕大，雷霆万钧之势打向卫轩！

“这是……”卫轩顿感压力扑面而来，足下发力又向后撤出几步拉开距离，可拳头之大，力道之强，仍旧让他这次闪躲有些狼狈不堪。

“金刚罗汉拳！小娃娃知道大爷的厉害了吧！”醉修罗得意的说道。

金刚罗汉拳是佛门招式，修炼至极致时，不但可随意变化身体的大小，还能令自己变得坚不可摧！卫轩回想起老白师父曾经对他说过这种功法，可饶是如此，亲眼见到后还是非常震撼。

躲在远处的小依眼见卫轩并非醉修罗的对手，心下着急。于是她运起玄劲，双手结印，一缕绿光从结印中冲出，映照在卫轩周身。

一阵清凉之意在绿光中透进卫轩体内，让他觉得无比舒服，体内玄劲也瞬间暴涨！卫轩无暇去想原因为何，重新汇聚玄劲冲向醉修罗！

“螳臂当车！”醉修罗巨臂横扫，看这力道誓要一击制胜！可出乎意料的是，卫轩此时的速度变得匪夷所思，这一扫扑了个空，明明冲过来的卫轩，却突然消失了！

“玄影杀！”卫轩瞬间出现在了醉修罗的身后，从半空中化作一道剑影，在醉修罗回身之际，剑影刺穿了他的胸口，这一击彷佛凝固了时空！随后，醉修罗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圆睁的双眼透出无尽的恐惧，但他的生命也静止在了这一刻！

“赢了……”卫轩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心中虽然欣喜，但身体却疲惫不堪，不争气的昏了过去。

这玄影杀是老白教给卫轩的绝技杀招，威力巨大，但也会让自身的玄劲透支，老白一再嘱咐，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用此招！可卫轩也没想到这平生的第一战就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接下来的战斗恐怕除了逃命，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快离开这里！他们要出来了！”小依听到毡房内传出人群跑动的声音，急忙扶起卫轩往草海深处跑去。幸亏她对此地非常熟悉，凭借草海的隐蔽，躲过了搜索他们的马贼。

“这是哪里？我们已经离开北山草海了么？”卫轩醒来后发现自己和小依身处洞穴之内。

“没有离开，我们还在草海之内，这里是一处地穴，公子放心，他们不会找到这里的。”

“嗯……”卫轩有气无力的说道，“这次恐怕要让小依姑娘失望了……”

“公子已经击杀了醉修罗，算得上是大功一件了，怎会让我失望呢？”

小依的安慰让卫轩心里舒坦了很多，静了片刻之后，卫轩想到笼罩自己周身的绿光，又问道：“刚才那绿光是？”

“是一种可以激发潜能和治愈伤势的功法，叫清心诀。”小依姑娘继续解释道，“小时候我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恰巧路过一位高人，他用这个功法救了我，然后又把功法传授于我，不过我的玄劲太弱了，仅仅能治疗一些微弱的伤势，而且还要修养很久才能使用一次。”

“原来如此，那小依姑娘需要多久才能使用呢？眼前醉修罗已死，那群马贼应该不足为惧了，只要能让我稍微恢复一些，我杀回去必能将马贼赶出北山草海，救出你的族人。”

“等上一天后，我应该可以勉强使用一次，但是能否治愈公子的伤势，我就不知道了……”小依姑娘看着卫轩如此心系她的族人，很是感动，又道，“公子也不必勉强了，若是因为小依的事情让公子以身犯险，小依实在过意不去。”

“小依别这么说，我答应你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卫轩话未说完，无力的感觉又令他陷入了昏迷。

小依眼看着为她不惜余力的卫轩，情绪有些难以控制，珍珠般的泪水划出了眼眸，她紧紧地抱着卫轩，就这样两人平静的度过了这个夜晚。

昏睡的卫轩在这晚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小依在草海上追逐玩耍，累了就到毡房里坐下，喝上一杯奶茶，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栅栏内升起一丛篝火，他和族人们围着篝火唱歌跳舞，无比欢快。跳舞的时候，卫轩拉着小依的手，看到她的脸颊在篝火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美丽动人。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篝火从中间炸开，巨大的冲击力将卫轩推向一边，他大喊着“小依！小依！”的时候，却看到刚才还载歌载舞的人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栅栏内只剩下篝火爆炸后的残骸，几间着火的毡房，他爬起身冲了过去，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满地都是一些小动物的尸体，其中还有一只洁白无瑕的小兔子似乎并未死去，卫轩大声地呼喊：“小依！你在哪里？”却听见这微弱的一息尚存的小兔子开口说道：“公子快走……”

“啊！”卫轩被这个梦惊醒，同时也吓到了正在为他运功治疗的小依。

“公子？你怎么了？”小依看到卫轩慌张的神情，又问道，“哪里不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