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1/2)
因着这意外的干扰,寿十方与曹伯道间的僵持得着了转缳的机会,但,这却不等于寿十方会对这新来者持以感激之心,事实上,在他心目中,这人更应该说是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个让他的“愤怒”可以发泄掉的机会。
“你又是什么东西?!”
极为无礼的喝问着,寿十方迅速从面对曹伯道的位置将头别开,这使他不必去正视曹伯道的眼神,却使他看到了另外一双更加沉静,更加安祥的眼神。
正以坦然之姿步入殿中的僧人,年纪不过四十来岁,蓄着连髯,披身极为粗劣的褐布袍子,神色温和,眉宇中隐隐可见悲悯之意,又似甚焦虑,却瞧不清楚。
怎看也好,这都是一个让人很难生出敌意的人,可是,这世上却也偏偏有着寿十方这样没法预测反应的人。
“你,你就是宏道?”
似乎犹豫了一下,他这样问着,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更是首先看向曹伯道,双手一摊,将手中的日月轮刃丢在了地上。
这样一个动作,让殿内殿外的僧众都松了一口气,宏道也显得甚是高兴,又走近了一步,合掌道:“施主…”却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的!”
伴随着这粗鲁之极的秽语,一只拳头重重的捣在宏道的脸上,拳力之大,除了令他的声音当场断绝在嘴里之外,也使他的身体向上斜飞起来,而不等他落地,寿十方也已跟着跃起,整个身子在空中收紧,再蓦地横弹开来,双脚踢直,重重撑在宏道腰间,令他如断线风筝一样横里飞出,“通”一声,将已然断首的持国天王塑像撞透,摔在一团木石碎块当中,被活埋起来。
伴随着满殿上下的哗然之声,寿十方舔一舔嘴唇,看向曹伯道,狞笑道:“我不用刀…这总可以了吧?”也不等曹伯道回答,忽地飞身冲到那堆土石碎块前,眼中凶光一闪,右拳提起,重重轰下!
霹雳声中,土石迸散,诸人皆看清楚:这一拳击透障碍,准确无误的轰中在宏道胸口,令他的胸部向下凹陷的同时,拳力传达,更在他身下再形成径丈大坑。
连受三击,宏道脸色已是惨白,却也还算能撑,口角并无血痕,精神尚好,却显着没有力气,被寿十方拎着胸口衣服自坑上提起,手脚皆软软垂下,一双眼睛却仍有神,看着寿十方,居然仍还似有怜悯之意。
…这样的眼神,便令寿十方更加愤怒。
“你,真得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怒吼声中,他忽地将宏道掷下,闪电般移回殿中,右脚跟在地上重重一顿,将双刃震起空中,一下已抄到手中,扫视一下殿外群僧,忽地向曹伯道问道:“百道,这家伙的底细,你总该知道罢?”
曹伯道低眉合手,道:“宏道师傅,他是没有任何力量在身的,如果要和人交手,他便连一名普通的士兵也胜不了。”
寿十方怒道:“但,他却有释浮图那家伙的力量护体,有着号称‘打不死’的本钱,对么?”
忽地将双刃纵横挥动,在地上切割出交叉深沟,跟着不知怎地一剔一挑,已将若马车大小的土方震起在空中,随也跃起身来,发一声吼,双脚齐出,将那土方踢向宏道方向,众僧看得清楚,皆是一声惊呼。
却见,当土方眼看便要撞上宏道时,竟有微弱白光自他的体内闪现,将那土方轻轻抵住,虽然紧跟着土方便哗然崩溃,将宏道埋在下面,可,对于那些能够看清和知道这白光是什么的人来说,却就明白他根本未有受到真正的伤害。
“嘿,果然,有着那家伙的力量潜伏体内,你虽然伤不了人,却也不那么容易就被人伤害…”
一只手叉在腰间,冷笑着盯着那大堆土块,寿十方喃喃说着,这时,宏道正自土堆中从容立起,见他显然没受甚么伤害,众僧自是一片欢欣鼓舞,更有人道:“阿弥陀佛,果然是佛法无边…”
“放屁!”
尖啸一声,寿十方左手忽扬,立见寒光闪烁,又闻“锵”的一声,却是他双刃脱手,在空中交叉飞了一圈,倒折回来,又被他只手接下。
高举双刃,寿十方斜视宏道,狞笑道:“佛法无边?”
见宏道仍是木然的合掌站在那堆土块中,双颊上却各多了一道隐隐红线,接着,更开始有鲜红色的血珠从那红线当中沁出,缓缓流下。
见宏道并不回答,寿十方大笑一声,转向殿外群僧,狞声道:“瞧见没有?那力量…至少是防不了刀剑的,我能划破他的脸,当然也能划破他的喉咙。”
忽地提高声音,怒吼道:“告诉我,你们想不想他死?!”声波如雷滚滚,居然将最前面的几名僧人震得腿一软,坐倒地下―身侧诸僧已皆皱面掩鼻,空气中已有异味传开。
先前那胖大僧人乃是此寺中戒律之长,见众僧皆拿眼觑他,心中暗骂,也只好硬着头皮,出声道:“宏…宏道师父…他…他是我佛门高僧,佛法精…精深…又得佛尊看…看重,你这…你若是伤了他,日…日后佛尊降罪,你一定…”一定什么,已是说不下去。
听到“佛尊”二字,寿十方静了一下,忽地狂笑起来,居然连泪也迸出,道:“你,你这狗娘养的,居然拿释浮图那厮来吓我…”蓦地又收住笑声,定定看着那胖大僧人,沉声道:“你说得也对,我确实不想得罪佛尊。”他这两句说话反差委实太大,那胖大僧人反而愣住,正想要再寻几句话说时,忽觉脚下一空:方发现寿十方居然已逼自己身前,将自己夹领提了起来。
几乎要碰到这胖僧鼻子,寿十方将脸靠得近近的,嘿嘿笑道:“得罪佛尊,那后果的确很严重…不过,如果我只是杀掉你的话,佛尊倒未必会计较罢?”
只一句话,那胖僧已几乎昏厥过去,寿十方却仍不放过他,脸挨得愈发近了,啧啧有声,道:“不过呢,我总是喜欢给人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以不死,但那样的话,我就只好不计后果,送这位宏道大师去见如来佛祖,而如果你肯乖乖的让我杀掉的话,我就答应放过宏道师父…怎么样,有这样一个舍身殉佛的机会,你是不是觉得好光荣,好伟大啊?”忽地脸色一沉,厉声道:“杀你还是杀他,一句话!”顺手便将那胖僧重重摔落地下。
尘土飞溅中,那胖僧颤声道:“杀…杀他好了…”声音虽然极微,却足够让诸人听得清楚。
曹伯道轻叹一声,低头不语,曹仲德脸色也甚为难看,只寿十方一个似极为快意,叉着腰大笑,笑声当中,那胖僧脸色数变,渐如死灰,突然一头磕在地下,呜呜痛哭起来。
大笑一时,寿十方猛然转身,看看曹伯道,又盯向宏道,大声道:“你们两个瞧见没有,这就是佛门中人!这就是他妈的佛门中人!”忽地仰起头来,向着殿顶嚎声道:“师叔,你看到没有,这就是佛门,这就是曾让你付出这么多东西的佛门…他妈的,你当初为什么没有把这些东西杀光,没有把他们铲除干净!”嚎声如狼,似极伤痛,居然有泪如连珠,滚滚而下。
他又笑又哭,状似疯狂,却将殿外诸僧尽都慑住,无一点声音发出,便连曹伯道曹仲德也都觉没话可说,反是宏道轻诵一声佛号,道:“施主,你毕竟还是错了。”
一语若钉,令寿十方的呼嚎嘎然而止,恶狠狠看向宏道,也不擦拭脸上泪光,嘶声道:“你说什么?!”
宏道微微摇头,从容道:“我是说,施主你错了。”
说着话,他更缓缓走向寿十方,脚步从容,竟全不受殿中气氛影响。
“好生恶死,不解至道,本是世人之常,若非如此,我佛也不必造真经三藏劝化世人。”
“正因世人不解真理,才需要代造渡劫净土救世,正因为世人皆难弃皮囊,才需要宣讲佛门真缔…”说着话,他已走到那胖僧面前,看一看他,立掌道:“生有,你明白了么?”那胖僧僵然片刻,忽地若崩溃般扑倒地上,又复痛哭起来。
“你!”
怒吼一声,寿十方闪电般掠近,一边已飞起一脚将生有踢出七八步远,一边怒视宏道,道:“大和尚说得嘴响,想来你是不怕死了?!”
宏道轻叹一声,低头不语,却也无半点退避意思。
“你…你!”
怒气勃发,寿十方再不能自制,蓦地一声狂号,飞身起来,只见得两腿连环飞动,一时间也不知在宏道身上踢了多少脚,也亏得他控制精妙,虽然砰砰之色不绝,却始终没有将宏道踢离原地,只如一个沙包,蓬蓬通通的振个不停。
踢得一时,寿十方终于满意,一声怪吼,双腿齐蹴,蹬在宏道胸口,把他似流星般倒踢出去,直撞上大殿正听如来金身方才停住―已是硬生重撞进金像里面,将如来形象撞到一塌糊涂。
也不知释浮图到底在宏道身上做了什么手脚,总之果然了得:被殴击如此也不见外伤,更又有浅浅白光出现,在宏道撞入佛像后即便出现,自头部开始,流动向身体的其它部份。
寒光一闪,寿十方已也掠上佛身,半蹲在宏道身边,定睛看着他,神色甚为奇怪。
“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想这样对你的,因为你的名字,也因为你所做的事情…它曾经是另一个人的梦想。”
“可是我却受不了你身上有释浮图的影子,我受不了…我受不了正在做‘这件事情’的你,却只是释浮图的一条狗,所以,所以我真得会杀你,不是吓唬。”
“所以请你不要逼我。”
“我的要求很低,我只要求你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一句‘释浮图是个混蛋’,只要让我一个人听到就好,只要你说,我立刻就走,今天的一切也都会有人进行补偿…好不好?”
用渴盼的眼神看着宏道,寿十方说话的声音很低,却足够让曹伯道听到,一直默默垂首合掌的他,却在听到宏道的回答后,似受到了什么强烈的刺激,猛地抬起头来,眼中出现了雪亮的光。
宏道的回答是:“施主,你入魔了。”用一种几乎是怜悯的口吻,他这样说着。
听到这样的回答,寿十方的眼睛里,出现了唯用“疯狂”二字方可形容的色彩,嘴唇抽搐着,他猛一下挥起了手中的轮刃。
“执迷不悟!”
怒吼着,他狠狠斩下,立听得铮然有声,见血光飞溅!
血,乃流至宏道的额上,那一刀已斩入他额上分半,肉翻见骨,赤红的血急速流出,将他的眼和脸部糊过。
而,之所以只斩入分半而不是将宏道的整个脑袋劈开,是因为出现了一朵莲花。
一朵,洁白无暇,犹在轻轻颤动的莲花,突然自虚空中出现,托挡在寿十方的腕下,将他的这一刀抵化掉了六成以上。
看着这朵白莲,寿十方的神色渐渐变得迷茫,轻轻得,他将刀收回,看向曹伯道。
…却未注意道,当看见这朵白莲时,宏道的神情,甚至还比他更加迷茫。
“百道,你到底还是出手阻止我了?”
淡淡点头,曹伯道低声道:“十方,再走下去…师叔的昨天,就会是你的明天。”
似听着上极为好笑的事情,寿十方嘶声狂笑,声音刺耳,令殿外诸僧尽皆皱起眉头,却没一个敢于掩耳或是退走。
狂笑一时,寿十方蓦地收住笑声,道:“好,谢谢你。你到底还是将我放在你那个干爹上面。”
而几乎与他的说话同时,曹仲德也正在心中轻声抱怨着:“何必出手,若果这和尚死掉的话,对太师正是大大有利…”
“佛尊”释浮图,身为天地八极之一,同时也是天下佛门共主,虽然他几乎不问世事,却依然有着不次下其它七人的巨大影响力,若果寿十方今天杀掉宏道,几乎可以肯定会招致来自莲音寺的怒意,而那怒意更有可能会扩大到针对于整个刘家,明白此中的利害,曹仲德自然要埋怨于曹伯道的“多管闲事”。
似没有听到寿十方的说话,曹伯道躬身道:“十方,请住手罢。”
寿十方微微摇头,道:“不行,已太晚了。”说着忽地手一挥,只听“铮”“铮”两声,双刀一齐脱手飞出,分别斩落在曹仲德和宏道面前,刀身犹在轻轻颤抖。
只手叉在腰间,寿十方盯着曹伯道,神色愈形挑衅,道:“我的杀心已动,不光你这个兄弟,不光这条释浮图的狗…包括现在这里的所有人,除你之外,我都要杀,谁也别活过今晚。”
顿一顿,神色略现落漠,道:“…除非,你能阻止我。”
深深叹息,曹伯道道:“所以,你没有带你的手下来?因为不想他们知道?”
摆一摆手,寿十方道:“不是,那时我只是单纯想和你叙叙旧,但,倒回去看,这样也好。”
“因为,一会儿要发生的事情,的确不应该有任何活口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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