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溢曲(2/2)
曲儿坐在亭中,往校场方向望去,看见果然人群攒动,火把通明,回头说:“爹爹说过,这校场人马是为我们看家护院的,且又大多追随他出生入死,切不可怠慢,我看这酒就尽着他们先用吧。”鱼儿听此已耐不住了性子,急躁起来,对小青衣说道:“我不管什么马不马将军,庆不庆功,多好的月色,我就不信偌大的黄府里没有酒吃,你快去,把海总管找来,就说小姐招呼。”小青衣知道鱼儿脾气,见鱼儿吼他,神情略显紧张,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唯唯诺诺道:“可是,可是刚才,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两个噗头抬了一坛酒从廊房旁经过,就被我叫住了…”正说着,只见两个黑衣噗头抬了酒缓缓而来,鱼儿也不听小青衣再说,满面愁云说散就散,带笑快步迎上去问:“什么酒?”一个噗头答道:“仅剩了一坛糟子,小的给您开封吧。”说着众人围上前来,但见噗头撕下封条,擎开酒塞,一股浓郁的酒香滚涌而出,霏霏馥馥,沁人肌骨,众人围着酒坛你一言我一语,凑着争着闻那香气,两噗头互使个眼色悄声退下。
鱼儿吩咐给曲儿先斟满一杯,自己一杯,内中会吃酒的一人一杯,不会的凑着一杯分着吃,七八人围坐桌旁,花香夹着酒气,喜眉伴着笑语,着实热闹了一回。酒过三巡,曲儿脸颊微红已颇有些醉意,鱼儿却兴致愈浓,她满饮一杯,对一个青衣说道:“希儿,将昨天那首曲子演来一遍。”希儿点头应承,抽出身后长笛,凝神回想了片刻,徐徐地吹起了一首《西山夜雪》,鱼儿信步亭外,立在这月光之下,花毯之间,与曲儿相视一笑,说道:“姐姐,你不是急着要看我的新舞吗,鱼儿这就献上。”说着就款款的舒展开那窈窕的身段,绰约的风情,伴着笛声轻身起舞。正待众人看得入戏,她却一个飞身立在当下,只管痴痴地望那观星台,青衣们只当是鱼儿忘记了,就要说笑,鱼儿忽转身对内喊:“姐姐快看!”众人听声倒吃了一惊,见状都急急的扶桌而起,簇拥着曲儿步出亭外。
但见一轮明月当空,正好映在那观星台上,巧似落坐在台顶的一般,周围星云密布,众星拱月,繁华璀璨之状不可尽语,照得那青石台阶也都似玉砌的一样。鱼儿望着那台顶,痴痴的说:“我若立在那顶上,岂不是月中仙女一般。”还没等众人答话,就一路欢跑到台下,俯着身子向上攀去,曲儿见状急忙喊:“鱼儿危险,快下来!”她乘着酒兴却不回头,也不止步,使着那娇嫩的劲儿只管向上踱。众人望那狭长危峻的青阶,一个个愁眉轻锁,神色紧张,立得端端的,不敢动也不做声,只能隐约顾盼着鱼儿那身影。希儿胆子小,左手握着长笛,右手紧紧挽住了髻云的胳膊,偎在那儿头也不抬一个。
静寂半晌,那月华之中现出了人影,只见她双腿微拢,双手交叠,青衫罗裙随风四溢招展,望去真似那飘莹肃穆的仙子。众人在台下甚是欢喜雀跃。曲儿被这般泼玩惊了一场,却似酒醒了不少,看了也觉畅意,缓缓的说:“上面风太紧,快喊她下来。”但见几人冲那巍耸的高台不住地放声喊去,但全然不见回应。鱼儿立在那顶上,正是长风呼啸之时,寒流滚滚之处,眼也睁不开,耳也听不清,单薄的身子站都站不稳,哪儿顾这些。本着那争强的性子,好胜的品格,若这时下去了,被众人奚落不说,也枉费了来时的辛苦。她想,若不把这美景看够了,几时能再来,索性争持片刻,回去也有得说话。
只见她单手握紧那烽火蟠云大锅的一耳,屏神凝眸,朝茫茫四野眺去,南面的山口里昏漆漆的一片连着苍山远雾,西面是黄府校场,火光莹莹烁烁,北面的长安城里也似隐约着灯光,将一团红晕泛在了远处,向东看时,层叠的山林被吹的是摇摇滚滚,飒飒爽爽,江河湖海一般波澜壮阔。鱼儿腾挪着身子,只管东顾西望,一双眼睛还嫌不够。忽一个留神,树林外似几团黑气飘然而过,再去看时,几骑黑骠一晃眼窜入林中,连影子也没。鱼儿被那景恍了一下,揉了揉眼,心想酒是吃多了,抬脚就要下去。未及转身,只听见远处一声惊锣,霎时间地动山摇一般,火光四面而起,呐喊八面而来,擂鼓喧天、锦旗密布,雄雄滚滚、浩浩荡荡,一队队、一群群直从那林中扑出,喊杀声、马嘶声夹杂着刀戈剑鞘声一片连着一片此起彼伏,火光闪闪煞煞直照得那黑夜恍如白昼,熔浆一般越积越多,越流越广,直向黄府涌来,仔细打点,约有上千人马。鱼儿虽是有胆气,但这一惊非小,急忙簇下身子抱住大锅底足,战战兢兢偎在那,生怕被人看见,恨不能从这一个纵身跳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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