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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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令人着恼的冬雪,如今春雪才是最麻烦的事情。连绵不断的雪花看起来清透漂亮,然耕种的时节却近在眼前,只能伤了农物。朝廷上开始有官员在提及此事,若是这雪继续这么下下去,这新年便没有什好兆头了。然朝廷需要讨论的事情过多,如今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也就说上几句,无人为此呼走。
“格格。”铜雀拿着件披风小跑过来,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惊扰了树上皑皑白雪,顷刻落下不少纷飞雪花,“您清早出去的时候又没有多穿两件,要是受寒了可怎么办?”
“无碍。”他冷淡地避开铜雀的手,抬脚往屋内走去,“若是待会有人来找我,除非是贝勒爷,不然尽数打发了。”
铜雀扁扁嘴,抱着披风低低地应是。
回到屋内,通了地龙的里屋让温凉冻僵的身体开始活络过来,酥麻难忍的感觉也随着知觉的恢复重新侵袭他。温凉面色不显,径直换了身舒服的衣裳,随意地坐到榻上。
今个儿贝勒爷特地把几个知心的幕僚叫过去,另又让人着手准备了不少东西,整个上午就围绕着这些假设讨论起来。期间发言最多的人,便是一个新来的幕僚——戴铎。
戴铎是康熙三十七年末尾前来投奔的,虽些许落拓,因着温凉曾经递过去的手令,门房并没有过多为难他便递了折子上去。等胤禛看到这折子的时候,考校一二后,不多时便决定收留此人。
今日戴铎的表现,胤禛和温凉也都看在眼里。胤禛感慨的是温凉看人的本事,温凉却是确定了他心中的另外一个判断。
戴铎此人可以交往,却不能够深交。他看人太深,也不懂得如何掩饰自己。
在今日的交谈中,他急于求成,过多的表露了自己的意图想法,虽然由此让贝勒爷更加看重他,却也因此让他在胤禛心中挂上了诡谋的名头,这不是一件好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大事尽成,当可鸟尽弓藏。
温凉不过这么一想,又撒手丢开不管。于他而言,最大的问题在于如何让康熙在心里记挂上胤禛,却又不过太过严苛而误以为四子要夺位。
这其中的分寸难以把握,而且现在的时间太早太早了,才堪堪康熙三十九年,距离康熙真正逝世的时间,还有足足二十二年,他不可能等够这么长的时间。温和等不起,即使系统说时间上没有任何问题,但温凉无法相信他。
引荐戴铎,也是其中之一。他犹记得正是这位仁兄给胤禛出谋划策,按照那个藏拙的方针安然度过了最危险的几年。
温凉在记忆中确定了这点后,又想起戴铎曾三次上门求见四贝勒,直到第三次的时候才真正见到胤禛,并成为他的幕僚。这其中足足相差了一年的时间,温凉自然想方设法让这个君臣相会的时间提前。
只是这还不够。
温凉侧身躺下来,完全没在意耳边叮当作响的珠翠,翻了个身面向里面,微闭着眼眸细细思索着。
如今太子胤礽才二十三岁,虽然因为去年分封诸皇子的原因有所收敛,但这位仍旧是康熙最钟爱的孩子,索额图被幽禁至少还得三四年后,只有他消失后,太子才算是真正被斩断一臂。这其中是否有值得施展的地方……
“……格格,格格!”
躺着的人蓦然一惊,睁开了眼睛。只见铜雀紧张地看着温凉,而在她身后更是站着一个修长清冷的身影,让他视线触及便有所瑟缩,“贝勒爷?”他慢悠悠地坐起身来,先是眨了眨眼,停顿了少顷后拍了拍隔壁,“贝勒爷要不要坐下来手谈一局?”
这古怪的开局让铜雀捂脸,小小声地和胤禛解释,“爷,格格每逢意识不大清醒的时候,就会做出一些……比较异于常人的事情,还望贝勒爷见谅。”她的格格哟!怎么偏生在这个时候睡着了!
铜雀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约莫是在去年年末的时候,格格突然就有了这个奇怪的毛病。
一般情况下,格格都是在她端着水盆进来前就清醒了,但偶尔有极少的次数,她来的时候格格尚未起身,这个时候他意识朦胧,总会做出点不是那么正常的事情。
她记得最近的一次是在大半个月前,铜雀端着午膳进来,却发现温凉趴在桌面上睡着了,铜雀安放好午膳后便去叫醒温凉。
原本以为格格脸色如常眼眸清澈应该是清醒了,结果她刚打算退下,温凉就叫住了她,问她为什么不坐下来吃饭。
……呵呵,即使格格面无表情,但她靠着这几年在旁伺候的时光硬生生从他的视线中察觉出淡淡的疑惑情绪!天知道那顿饭吞得她多胃疼!
胤禛的视线往左侧一扫,随即定格在书柜的棋盘,“可。”
铜雀琢磨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贝勒爷这是在回应格格的话,忙不迭去把棋盘端过来,随后把按照在榻上的小桌上。
苏培盛随着胤禛的动作安分地站到了后头去,一言不发。
自从上次温凉告知了效忠胤禛的原因后,苏培盛在温凉面前一贯是装死的。他总觉得他离开前的那几眼仿佛就在他身上刮似的,怪渗人的。要是平白无故招惹到贝勒爷看重的幕僚,于他而言也不是好事。
胤禛在对面落座后,就见温凉慢吞吞地摸了摸白子,又摸了摸黑子,默不作声地把黑子往胤禛那边推了推。但这无声的动作让胤禛眼底泄露了几分笑意,“你想同我下饶子琪?”
围棋规则中,高手执白,水平低者执黑先下。
温凉没有动作,两眼看起来有点迷茫。胤禛权当他默认了,夹了枚黑子,随手下了一子。温凉的右手在滑不溜秋的白子中摸了半天,然后轻飘飘地也随着下了一子。
你来我往间,竟是在短时间内就连续下了十几子。只是下了一会后,胤禛就发觉不大对劲,他停下动作仔细看着棋盘,发现温凉的白子都毫无章法地排列着,但如果转换个思路的话……他无奈地摇头,按住温凉的手腕,“你这是在和我下五子棋?”
温凉安静地瞥了眼棋盘,趁着空隙用左手补上最后一步连成五子,然后弯弯眼抿抿唇。胤禛看出他懵懂间有几分心满意足,也眉目含笑随他去了,本来他的心思就不在这上面,只是不曾想过他这个内敛沉寂的幕僚竟会有这样的一面。
顷刻,温凉的手指微动,眼眸变得灵活起来。视线落到胤禛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掌,狐疑几秒后,他身子微僵,挣脱了对面人温热的手掌,静静地收回了手。被他长久地握在手心的白子已然温暖,再不如之前的冰凉。
温凉站起身来,躬身一礼,“还望贝勒恕罪。”
胤禛见识了温凉从迷茫懵懂到清明的时候,心情却是很好,温和地说道,“无甚大事,你且坐下来说话。”他原本过来只是兴起而为,早上戴铎的确给了他莫大的惊喜,但到了中午时分,他却突然想起早于戴铎前来时温凉的动作,经此一事,胤禛不认为温凉在无的放矢,便想过来谈谈此事。
只是没想到会撞见幕僚如此有趣的一面,算是意外之喜吧。胤禛不是喜爱开玩笑的人,心里这么一想,转瞬间便放下了,和温凉谈起了关于戴铎的事情。温凉也淡定如常,仿佛刚才被旁观的人不是他,自然地回答着胤禛的问题,直到他家老板满意地离开。
目送着胤禛的背影从眼前消失,温凉冷静地嘱咐着铜雀,“从今往后,只要是我迷糊的时候,你都不得在屋内待着。若是贝勒爷前来,便给我端来冷水净脸,不得轻忽。”
铜雀抿唇,认真地点头。虽然看格格迷茫的时候很有趣,但是命也是很重要的,不能随意拿来开玩笑。像是今天这样的事情,要是恰好碰到了贝勒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岂不是惹下大祸!
温凉把玩着手里的白子,那温暖的触感还在手腕的皮肤残留着,他站在棋盘前斟酌了片刻,把白子随意地丢回去,把棋子一颗颗捡回去分好。残破的局面瞬间便被温凉清理干净了。
干净如初的棋盘上一如既往,如同干净的时间一般如潮水奔腾不息,转眼间,禛贝勒府就出了件大事。
二月里,贝勒府上弘昐夭折了,胤禛大恸,沉寂数日。温凉自个儿把外面商铺的几件事挡了下来,免得这个时候撞上槍口。
太子点点头,两人也不再说套话,开始商量起正经事来。这些人都会直接被提到大理寺去,然如何让这些人开口却是个问题。他们见势不对,最开始有好几人想咬舌自尽,后还是被发现才一个个都绑起来。且还有大部分的人都是明天才要出城的人,现全城戒备起来,他们不敢随意走动,可天子脚下总不能日日夜夜自我封闭,若是这几天内还查不出个究竟来,这闹出的乱子可就大了。
胤禛冷声言道,“将他们都分散开来,不要关押在一起。彼此间三人相对分开提审,若有一人回答不一致,便杀了其他两人为他偿命。”
太子抚掌大笑,看着胤禛摇头,“要孤说,皇阿玛还真的得丢你去刑部掌事,这样的办法都能想出来,果真是铁面无私的老四啊。孤倒是看看,在这桩法子下头,还有几人会这样隐瞒!”
白莲教内皆兄弟,即便他们不能成事,内里的凝聚力也甚是强硬。他们并非外围聚拢而来的普通教众,能随同冒险入京的自然都是核心人物,这一桩至少小半年的功夫,也不是胡乱就能成行的。
然胤禛的法子却是戳痛了他们的心窝子,他们自杀可以,可让他们眼睁睁活生生地看着兄弟因自己而死,他们却是遭不住的。
杀鸡儆猴后,果真那几个受不住昏过去,再接下来进去的人,便开始有人服软了。
一整夜,整个大理寺的人都没有休息,康熙也派着胤礽和胤禛全程盯着,等到了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终于是整理出厚厚的一大叠住址来。而这般数目却是让他们心惊,从走贩商人到达官贵人,里头甚至有一个小五品的官员是他们的人,这让康熙勃然大怒。
早晨原本是一天伊始,然而昨晚的喧闹后,京城的百姓猴精儿,没人在这个时候出门做生意。有迫不得已上门的还被街上巡逻的人检查户籍,这街道上干干净净,几乎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温凉受的伤并不是很严重,包扎后便也能自由行走了,左不过不是大事。只是他虽然没事了,却被抓包去做苦力,跟着胤禛麾下整理那些证据,他们需要在早朝前便把这些东西都整理干净,然后全部递交到宫里去。
为了让四贝勒与这件事情毫无关系,几个幕僚也是拼了老命了,索性堪堪赶在前夕弄完,然后才着人把这些给贝勒爷送过去。
幕僚们一整夜下来都有些精疲力尽,且是在贝勒府外头寻了个不打眼的客栈弄的。他们在一间,温凉在另外一间,彼此没见面,负责的东西也不同。
直到现在弄好后,他们几个为了过后的盘查不被拦下,一个个拖着疲倦的身躯爬上马车。这马车是贝勒府派来的,一共三辆。温凉爬上来的这辆车只有他一人,也是特地停在客栈后门以便隐藏身份,车夫轻咳了两声,甩着马鞭开始走。
温凉一开始只觉得有点奇怪,后来在身体微倾时,他特地掀开了车帘看了眼外头。
京城的大道上怎可能有不平小坑?
这人有问题。
“如果我是你,就不该假扮车夫。”
车夫听到声淡然的话语,手中缰绳勒紧,使得马匹突然嘶声叫起来,马车也有些许颠簸后才又变得正常起来。
马夫并没有说话,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而马车也沉默地跟着前面的几辆马车往前走动。
许久后,仿佛路程行进了一半,那人才说道,“你是如何得知?”
“你的技术不够熟稔,其他也便罢了,贝勒府是不会要这般不过关的人的。”温凉点破了这个微小的破绽,“且贝勒府上的马夫有定额,门房的人也都认识,你若是在门前停下,但凡入了府,便会被认出来。”
“你为何告诉我这些?”那人继而又问。他的确是存着在贝勒府躲几日的心思,若不是温凉提醒他,只要让他不知情地进入贝勒府,岂不是能直接把他拿下,又何苦在己身仍在马车上的时候就点破这些,徒生波澜。
“我乐意。”温凉漫不经心地说道,噎得对方没处说去。
温凉本便说过,他不喜欢清朝,实际上,他对过往的封建制度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如今虽被系统束缚,需要完成任务,却也不是每件事都需做的。
白莲教被胤禛所知,这事便是一桩增加重量的功绩,虽后面有太子来摘桃子,然胤禛的功劳是无论如何都抹煞不去。且康熙又不是傻瓜,等此案了结后,他心里自然清楚谁才是最大的功臣。
温凉不认为白莲教的人便真的全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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