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八章浴火重生杀伐重（六）（1/1）

经过一天的搏杀，山海关西罗城城墙之上遍布血污，城墙下层叠近一丈高的尸体堆中不时发出低沉*。二天的攻防战大顺军死伤九千多人，而守卫山海关的明军吴三桂部也有三千多人伤亡。作为守军主将的吴三桂这两天在西关箭楼上观战，他被大顺军高强的战意所震惊。大顺军伤亡多为民夫组成的半吊子战兵，而自己这方损失的可是实打实的战兵。要是按照这样打下去，山海关守军将很快被消耗一空。吴三桂已经派出了三波使者向关外破奴军主帅张平安求援，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吴三桂清楚，东罗城方向上的大顺军一直没有动手，主要还是在等待合适的战机。根据东罗城方向敌军备战状况，吴三桂判断大顺军很有可能在最近二天发起总攻。这是因为从东边飘来的饭食香气中有煮羊肉的味道，大顺军和其他大军一样，战前的饭食总是最好才能提升士气。

吴三桂这时也看清了草原狐狼张平安的计谋，那就是要让山海关的明军与大顺军拼杀损耗实力，关外的破奴军有机会以最小代价取得最大战果。吴三桂即便是看穿了草原狐狼张平安的计谋，他也没有任何化解的办法。惯用阳谋的张平安甚为厉害，他所使用的手段几乎都摆在桌面上，然后暗中推动令人无法破解。现如今吴三桂暗伏的杀手锏面临一个选择难题，就是关宁铁骑出击的方向问题。关宁铁骑最强盛时有骑兵三万多人马，经过数次关内剿匪作战后仅剩一万三千多骑。这剩余的一万三千骑兵中，约二成为吴三桂的家丁，作为吴三桂的看家本钱自然不会轻易损耗掉。只是这两天大顺军找到西罗城防御的弱点，他们正从后方调集更多的火器部队加入前线。第一天进攻作战时，大顺军虽然被明军赶下了城墙，但掩护其作战的神机营燃放“一窝蜂”火箭，给予了守军极大杀伤。

守城明军遭到了火箭和火炮散弹双重轰击，造成了五百多人的死伤，这也让吴三桂极度重视大顺军这支火器部队。吴三桂的关宁铁骑隐藏在北翼城，他这几天观战注意到大顺军右翼虽然厚实却军容不整，其官兵身上暗红色战袄颜色参差不齐，吴三桂判断这支二三万人的步兵很有可能是投降明军构成。打大顺军主力吴三桂害怕自己骑兵损失过大，打关外大顺军偏师或许不能撼动大顺军进攻山海关的决心，只有将大顺军主力打痛了，吴三桂还打算在这个机会与大顺皇帝李自成谈投诚事宜。让大顺军看到了山海关明军的强悍，才能赢得对手的尊重，这个道理吴三桂理解得很深刻。心中有了定策的吴三桂，打算在明日战事关键时候进行反击，争取击垮大顺军北方左翼，进而向北突击切断大顺军关外偏师的后路。

伴随着激昂的战鼓声震破天际，列队整齐的大顺军阵战旗似云铺满战场。今天大顺军前线主将李过改变了用兵方略，他将老营战兵与新兵混编，三万进攻大军成为今天进攻的主力。前几天李过见识了神机营火器的威力，今天进攻战自然将神机营暗藏在军阵之内。经过几天晚上的施工，西罗城外壕沟被大顺军用土袋填平了三段，加上未被守军破坏的木板，大顺军有了足够进攻通道。在离西罗城一里之处，大顺军构建了大量的炮台。这其中有真有假，反正数百个带护墙的炮台足以令守军变色。这个炮阵是军师姚玉霖的计谋，就是要借此引诱出山海关最强的关宁铁骑。大顺军神机营这次还悄悄调集了近五百门装填好弹药的虎鐏炮，就是在关内铁骑冲击炮阵时予以迎头痛击。

“轰！轰！轰！”三声进攻号炮响起，立刻得到大顺军数万将士震天喊杀声回应。快速移动的人流中有着数不清的扛长梯小队，从城墙上往下看犹如一条条爬行在战场的巨大蜈蚣。嘈杂的战场上晃动的军旗于一辆辆独轮盾车相互涌现，长矛如林盾似荷莲，遮蔽着从城墙飞降而来的箭雨。火炮打出实弹在干燥大地上跳跃着，沿途撕裂着人体肢体穿透了战兵身体，在人群中形成了一道又一道血色巷道。推着独轮盾车的闯军被炮弹击中，乱飞的木架插入车手身体，血柱顺着木棍往外冲。好在大顺军炮阵也发出反击的怒吼，一发发实弹钻入墙体迸发出含有烟尘的土花。双方的火炮装填速度都不快，这为进攻中闯军带来了机会。只是大顺军将士还得忍受火炮散弹的最后一击，才能真正与敌展开短兵相接的肉搏战。

有了神机营炮队抵近射击的支援，大顺军数百架长梯依次靠在了城墙之上，还有一些武艺大顺军战兵用爪钩攀爬上城。西罗城明军先是用灰瓶往下砸，由于被鲜血侵染的土地过于潮湿，许多灰瓶并没有如预期炸裂。其实守城最管用的武器还是石头和弓箭，虽然费些力气却能以最快速度打击蚁附攻城的敌军。成片的大军军卒在攀爬城墙时从长梯上摔下，密集的长枪从城墙上往下刺，天空中飘落着血雨令城下大军军睁不开眼。掩护攻城作战的大顺军弓箭手，将主要打击目标定在敌人威胁最大的长矛手身上。他们冒险接近城墙，在离敌十来丈的距离往上抛射箭矢。一盆盆滚烫的金汁倒下，恶臭中带有致命毒液，但凡被淋到大顺军卒无不痛苦地狂叫，大片的脸部皮肤与金黄色粪汁一起滑落。

更厉害的是铅汁，只要要被淋到基本上是立刻丧失作战能力。大顺军战兵朱小五河南洛阳人氏，他今天带着一帮新兵于西罗城南段攻城。五大三粗的朱小五一年前还是一个快要饿死之人，跟着闯军打几个仗成为了吃饱饭的战兵。今天李过将军发了话，第一上城新兵立刻进入老营，老营战兵上城当可成为军官。大顺军卒多为不识字的农民，你给他们将理想屁的用都没有。北方十余年干旱饿死了上百万人，参加大顺军百姓青壮最关心的是能不能天天吃饱。李过的这个军令非常实惠，加入大顺军老营就意味着能吃饱饭，而老营军官不但能吃上肉还有女人可以分，前线指挥李过的这个军令，让所有参加攻城战的大顺军将士都看到了希望。这人有了希望自然有了奔头，数万进攻大军几乎是人人争先。

作为参加过多次大战幸存的老兵，其战场生存能力自然不弱。朱小五非常清楚，最先接近城墙和上城的新兵基本上生还可能性不大，要想死得晚还要获取军功当然得有技巧。跟随人流进攻的朱小五小队十六个人，在接近城墙一刹那在朱小五的带领下跳入壕沟，紧贴靠城墙一侧。一顿虎鐏炮发射的铅弹风暴，越过他们头顶打在壕沟对面。许多冲过壕沟的大顺军将士被散弹击倒，满身是洞缺了半个脑袋的血肉模糊从壕沟上方手脚瘫软地滑落在他们身边。几乎在每个人身边都有新鲜尸体，这种恐怖场面让许多新兵把早饭吐了个干净。面对连续不断出现的死亡，战场上没有几个愿意当英雄，数个才上战场的新兵因不能正确面对死亡选择了逃离血腥地狱。当逃兵的下场自然是要被督战队砍头，这几个逃兵没能跑出多远就被斩杀于混乱战场。

朱小五当然不会傻傻地呆在壕沟等待督战队杀头，他只是在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朱小五清楚，守军前三板斧最为凶险，特别是火炮喷射的散弹几乎就是黑白无常勾魂牌。守军用滚烫的金汁和铅汁都是一次性武器，躲过这三样绝命武器后，后面战事就完全靠自己的运气了。十几个人挤在一架长梯前，朱小五手拿战刀当仁不让地首先向上爬。要不说这朱小五的运气就是那么不一般，城墙上明军长矛手刚刚刺中他上面一个兄弟，朱小五一个斜身躲过这阵亡掉下来的战兵，而明军长矛手被大顺军弓箭射中面门。眼看着机会不错，朱小五快速爬上城墙还没露头就挥刀先是一阵来回横扫。朱小五这种盲目动作看似无理其实非常实用，一个明军搬起石头正准备往下砸，就感到脖颈处一凉眼前出现一道血柱。爬上城墙的朱小五并没有直接站立接敌，而是就地一滚将战刀刺入右侧敌军腹部。

凭借战刀入肉迟滞感，朱小五就知道他重伤了对手。放低身形的朱小五很自然避开了刺向自己的两杆长矛，他翻滚着靠近敌人长矛手用战刀由下向上撩。跟在朱小五后面上城墙的新兵就没有那么幸运，他被明军砍飞了脑袋，这个明军又被城下大顺军弓箭手射中脖颈栽倒下城。有了朱小五在城墙搅乱了守军防线，数个大顺军卒接连从这个缺口上到城墙。也就在这一瞬间，朱小五的小队成功吸引了左右明军的注意力。一个突破口就能引起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大顺军卒就此攀爬上西罗城的城墙。很显然，这次进攻战大顺军是有备而来，城外的弓箭手在自己兄弟上城之后聚集成阵开始将箭矢抛射入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