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山下（2/2）

狼天棋此行一路向北，其时民风淳朴，他也总是到人群聚集之地歇脚，倒未遇到什么凶险，不过孑然一身长途跋涉，却也尝尽了旅途寂寞。

有时走在半路也会有些心灰意懒，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前途未知，总会带来莫名的恐惧和焦虑，而且即便到了月亮山，那镜月尼姑也不一定会收留自己，每当此时便会生出退缩之意。

但停下来四处看看，举目无亲，若不去月亮山，自己又到哪里去安身立命？便又硬了头皮向前走去。这倒像极了人生，前途总是未知，但又不得不一路行去。

如此这般白天赶路，晚上闲来无事便照着云鹤上人所授法门呼吸吐纳，这样走了将近一年，终于到了月亮山下。

这一年来狼天棋每晚都会照着云鹤上人所传基础道法修习，身体较普通人健壮许多，个头也长高了些，但容貌却无太大变化。

这一日到了月亮山下，狼天棋看着这笔直陡峻的山峰怔怔出神，这一次到来，心境自然与上次和云鹤上人同行时相去甚远。

怔怔出了会神，狼天棋忽然惊觉自己根本就上不去这山峰，如此看来这一年的辛苦跋涉却变成了竹篮打水，想到此处，狼天棋呆在那里不知所措。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过神来，奔到山峰下向上仔细看去，只见山壁笔直平滑，确无着手之处，即便可以攀爬，这山如此之高，自己也万万不敢爬上去，心中一急，额头上渗出汗来。

历尽千辛万苦，即将成功时所有努力却在瞬间化为泡影，想必这种结果是任何人难以承受的，狼天棋虽然还只是一个孩子，却也是心有不甘。但当此绝境，他又不是急智之人，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靠着山壁坐下来，直到太阳落山明月当空，心中才宁定下来，心中既定，头脑便也不似先前一般混沌，想到：“我先去附近村庄问一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上山。”

主意已定，便起身去寻找村庄，直向西走出十余里，这才看到一个不大的村落，忙奔过去询问，岂料问遍了全村的人，都说这月亮山从来没人上去过，不由心中有些绝望。在一处农家借宿一晚，次晨醒来，不知该去往何处，茫然向西行出里许，忽然福灵心至，想到：“哑儿和那镜月大师住在山上，总不能不吃不喝，既然需要吃喝，一定会下山来买，我且在山下等着，总有一天能等到她们下来。”想到这里不禁心中大喜，急急向回奔去，路过那小村庄，用银两买了些吃食，便又来到月亮山下。

在山下等了一日一夜，却不见有人下来，心想：“若山上有野鸡野猪，她们便可捉了来吃，那样便不用下山，我岂不是空等？”想到这里心中有些不安，忽又想到：“那镜月大师是个尼姑，出家人是不能吃肉的，即便有野鸡野猪她们也不会捉了来吃。”随即心中又是大定，脸上不自觉笑了出来，但没过多久，忽又想起一事，暗道：“不好！好酒和他师父也是出家人，他们不仅吃肉，而且还喝酒，若那镜月大师像他们一样，岂不是要糟？”又想：“那镜月大师若像好酒一样爱喝酒就好了，山上总不会有酒，那样她便一定会下来买，不过即便她们不喝酒不吃肉，总也能在山上种些瓜果蔬菜，那样也不会下山。”心中胡思乱想，忽喜忽忧，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便总不肯轻易放弃，如此这般在山下等了五日。

第六日上，狼天棋正望着山顶呆呆出神，忽然看见一个灰色人影落了下来，急忙站起身。等那人落到地上，凝目看去，正是一年前见过的镜月大师，这一下心中大喜过望，急忙奔了过去，惊喜之下竟忘了该如何称呼，张口叫道：“你……你……你可下来了。”他本来不喜欢镜月为人，但此番前来吃了不少苦头，到了这里却又发现无路上山，虽然还抱着希望，但内心深处其实知道希望渺茫，此时忽然见到镜月，真似见到了这天下唯一的亲人，先前的担忧一瞬间烟消云散，激动喜悦之下竟忘了自己和镜月本来没有什么关系。

镜月这日心中烦闷，想下山来走走，却不是来买米买菜，她在月亮山上确实种了不少蔬菜瓜果，日常供应不成问题，是以她极少下山，只是每隔几个月感觉烦闷时才来山下散心。狼天棋运气着实不错，只等了五天便等到了镜月，倘若镜月忽然禅心大盛，专心诵经礼佛，那狼天棋就不知等到何年何月了。

镜月刚下得山来，忽然看见一个孩童大叫着向自己跑来，不禁微微一怔，举目向狼天棋看去，只觉这张面孔依稀在哪里见过，一时却想不起来，皱眉道：“你是何人？”

狼天棋见她神色冷淡，直似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心中喜悦瞬间消去了大半。他多历坎坷，心思远比同龄人敏感的多，此时见了镜月神情，忽然想起她的为人秉性，心里加了几分小心，躬身道：“我叫狼天棋，一年前曾跟云鹤爷爷来过月亮山。”

镜月喃喃道：“云鹤？”似乎对这名字极为陌生，过了片刻才明白他所指何人，向狼天棋打量一眼道：“怎么只你自己？他没来么？”

狼天棋凄然道：“爷爷受了很重的伤，不知去了哪里。”

镜月哦了一声，淡淡道：“谁伤了他？”

狼天棋犹豫片刻，便将云鹤上人如何在枯谷与人斗法，如何受伤带自己逃到荒山，如何叮嘱自己来月亮山，自己又如何被人打晕醒来后失了云鹤上人踪迹等事一一说了。他本来不擅言辞，在镜月面前又有些紧张不安，这番说起来磕磕巴巴，不过总算将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说完后看着镜月，却见她神色淡然，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