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章 用心良苦 (上)(2/2)
夜空,墨蓝墨蓝的,皓月高悬,风停了,苍穹上没有一丝浮走的云块。
“啊,多么美好的月夜,多么美好的天空!这洁净如洗的夜空像什么呢?”神秀思维的触角放开,在搜猎着。忽然,灵犀所至,令他猛然醒悟:“啊,一尘不染,有如朗朗的明镜!我们禅的境界也该达到这个臻境!”神秀觉得,思维里的云翳逐渐被拂拭而去,显露出的是一片空明。猛地,情思喷涌,高兴得一拍大腿,终于得到一偈语,快步如飞地奔回寺里去,径直来到南廊方丈室前,将食指屈曲,刚想敲五祖方丈室的门,却又凝定住了:五祖的城府深不可测,究竟他最为钟爱的偈语是什么样子的呢?目前尚未有一件参照物。自己作出的这偈语虽然自我感觉很完美,但这毕竟是自己个人的意愿。怕的是,一旦呈了上去,五祖不大满意,那时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要想挽救这大局将会变成无计可施。
这偈的轻与重,关系到自己毕生的前途。如果太过鲁莽,可能只会适得其反。想到这里,神秀又返身折回自已下榻的僧房里去,连夜将偈语记了下来。
这偈语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该在什么时候面呈五祖呢?
犹豫傍惶的心境一直在折磨着神秀,令他欲吐不得,欲吞不能。
有时,一种冲动似魔手般驱使他快步奔向南廊,欲向五祖直抒胸臆,但到了五祖方丈室的门口,却又戛然而止。那道深红色的门将他与五祖隔开作两个心境,两个世界。
神秀暗自叹了口气,又颓丧地悄然离开。
如此下去,神秀在南廊的五祖方丈室前优柔寡断地徘徊,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足足四日四夜,合计起来,竞有十三次之多,但他始终没有勇气敲开方丈室的门,向五祖直诉心曲。
直到第四天的深夜,平日喜欢鸣叫的蟋蟀也停止了呜叫。守更寺僧的梆子敲过四更,神秀在床上无法再按捺得住心中奔腾的浪潮,皆因五祖专程聘请来的大画师卢珍明天早上就要开笔,在南廊几丈长的粉墙上,画下《楞伽变相图》与《五祖血脉图》。那初稿,神秀昨日大白天已经与五祖一起审定好了。时不待我,唯有一搏了。于是,神秀起了床,走到案桌前,在凤池端砚研磨好墨,将宣城笔连同端砚一起用布包裹着,悄悄地来到五祖方丈室前南廊的粉壁上,环顾一番,确认四下无人,这才举笔挥毫,一气呵成,在南廊的粉壁上,写下了一首偈语。偈日:
身是菩提树
心如明镜台
时时勤拂拭
勿使惹尘埃
偈语的墨迹尚未干,神秀就连忙收拾好笔砚,如夜猫般快步离去,偷偷地返回自己下榻的僧房。
翌日清晨。
双峰山,东禅寺的大小寺院全都笼罩在一片苍茫的晨雾烟霭之中,一切显得迷迷蒙蒙,难辨真面目。
神秀自从深夜在南廊用笔悄悄地写了偈语后,洪德等人便放出了空气来,说今天东禅寺里发生了大事。众僧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的事情,互相打听,后来听说南廊本是雪白粉壁上写有几行字,是有人写出了一首不同凡响的偈语,引起轰动,全寺僧人闻声,蜂涌而至,争相诵看,议论纷纷。
惠明是个草莽和尚,读书不多,眨着那双杀气未尽的大眼睛,问身旁的卢供奉:“这首偈语是什么意思?“
按照日程的安排,卢供奉今天早上就来开工作画。他已带齐了画笔与各色颜料,准备在南廊墙壁画下《楞伽变相图》与《五祖血脉图》。
想不到已有人捷足先登,在墙上写下了这么一首偈语来。卢供奉阅后,觉得这偈语总的来说,算是不错,但里面似乎仍然欠缺了一些什么东西。况且,这是在佛门之内,他早闻东禅寺里的僧众分帮分派,自己不便随意作什么的评价,以免惹来麻烦,于是,他推却道:“你们也知道,我不过是一个画师,对于诗词歌赋理解不深,对于佛门里的偈语与佛道更如牛食牡丹,不知所谓。你倒不如问一问这位老师傅吧。”他随手指了指在旁边的一位老和尚。
那位年逾花甲的老和尚名唤化宇禅师,他在出家前是个见识广博的进士,在寺院里算是最有文化的僧人之一。他来东禅寺投奔五祖近二十年了,在五祖的十大弟子中排行第四,平日,以为人厚道得到众僧的拥戴。
于是,惠明便来到了化宇禅师的面前,道:“化宇师兄,你给我们解释解释一下吧。”
化宇禅师指着墙壁上的偈语,作了最为浅俗的解释:“身体有如宿有悟道的树,心有如清净美丽的镜子,所以要经常擦拭,不让烦恼的尘埃留在镜子上。”
洪德放大喉咙,叫道:“哎哟,这偈语写得真好!”他意在推波助澜。
惠明的目光灼灼逼人:“化宇师兄,你说这偈语写得好不好?”
“好!好呀!”化宇禅师钦佩地点头称赞,“短短四句话,把修行的重要性和参禅的精神表达得淋漓尽致。我读佛经几百卷,尚未见过能用这样少的文字就将禅机阐释得如此精辟透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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