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拎不清(1/2)
既然陆芸敢叫伙计过来算账,身上肯定还是带了银子的,但掏了一半突然停住了是什么意思?
伙计很快就想到了,怕是陆芸身上的钱不够付吧!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大厅里瞬间炸开了锅。
之前他们的猜测和议论真正信以为真的并不多,大多数人觉得陆芸既然敢来天香楼吃饭,付账的钱总是有的,谁想到她居然真没有!不,应该说是不够!
“她胆子也太大了吧?银子不够还来吃饭?”
“还都吃的是招牌菜!难怪四菜一汤就那么贵。这哪是落魄了的人该吃的,咱们随便点上五六道也不过才花了六两银子,和她还真是没法比。”
陆芸听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这般说,这才恍然原来是自己点的都是价钱贵的菜的缘故!可是她从前吃的都是这些,她怎么知道还有更便宜的菜色,再说便宜的那些菜色她怕是也吃不惯啊!
可现在点也点了,吃也吃干净了,众目睽睽之下她却连付账的银子都不够,怎么办?
伙计的脸色不太好看,皱着眉道:“陆夫人,你不是要付账吗,麻烦三十二两谢谢。”
“堂堂秦家二夫人,哦不对,是前任二夫人居然连一顿饭钱都没有……就算是被秦家赶出来了也不至于这么落魄吧。”
“谁让她好些年前就因为嫌自己娘家丢人把人都给赶走了,如今怕是连个去处都没有了,昨天家当又弄丢了,难怪身上钱不够。”
“我看她以前来吃饭的时候怕也没算过具体每道菜要花上多少银子吧。”
“那你们说今天这事儿天香楼会怎么解决?看陆芸的样子银子肯定是不够了,会不会让她留下来打工还钱啊?”
众人一阵唏嘘,秦家二夫人给天香楼做工?就算秦家已经把人赶出来了,这传出去怕也是会丢秦家的脸吧?而且景家和秦家也有交情,不太可能做得这么……
陆芸被他们说的脸色青白难辨,浑身发抖,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气的。
伙计也有些不耐烦了,可也不想闹得好像天香楼真差了那么点钱一样,而且正如他们所说,陆芸怎么说也是前任二夫人,要是在天香楼真丢了大人,秦家的脸面怕也没了,虽然秦家最近丢的脸已经够多了。
就在此时,景天白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解决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和问题。
“这不是陆夫人吗。”景天白脸上挂着温和优雅的笑容从楼上走了下来。
“是天香楼少东家。”
“是景二少爷。”
天香楼景老爷子早就放了话以后会交给景天白,而长子景天睿则是会接管景家的酒铺酒坊等等,所以凌城的人见了景天白会叫天香楼少东家,而景天睿则是酒铺的东家大少爷。景老爷子已经处于半退休状态,很少过问景家的生意。
“东家!”伙计松了口气,这下好了,不用他在这里迟疑着到底要怎么处理陆芸的事情了。
东家早就知道陆芸来了,出现的时机这么巧,肯定是特意出来解决问题的,就不知道他打算怎么解决?伙计有些好奇。
要说按照秦景两家的关系,就算免了这顿饭钱也没什么,从前陆芸和其他一些夫人们来吃饭时若刚好碰上东家了,有时也会直接算到东家账上,可如今陆芸可不是秦家二夫人了,偏偏又占了个前任,还是和秦家又那么点关系,免单的话怕是其他客人们心里会不满意,谁让陆芸现在的名声那么差呢。
要是东家真的让陆芸就这么走人,说不定也要被人说闲话。可陆芸又的确是不够银子付账……伙计想了半天只觉得越想越头疼,索性也不想了,看着东家怎么做好了。
其他人也好奇地看向景天白。
陆芸面上满是尴尬,特别是碰见以前熟悉的小辈,更是难堪到了极点,几乎不敢对上景天白含笑的眼睛。
“天白……”
景天白状似不经意地扫了眼桌上吃的干干净净的四菜一汤,暗里惊讶看来陆芸真是饿极了,才不过离开秦家一天怎么就这么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但面上仍然是笑着说道:“陆夫人这是出门的时候太急了,现银带的不够吗?”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顿时了然,看来天香楼少东家这是看来秦家的面子上要给陆芸一个台阶下啊!不过也难怪,不管怎么说,好歹陆芸的儿子还是秦家大少爷,人家可没被他娘连累地被赶出秦家,难道还付不起一顿饭钱?为了这么点银子就让秦家大少爷记恨上确实没必要。
陆芸脸上也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感激地看着景天白连连点头,“是啊,昨天发生了点事,弄的我精神有些恍惚,出门的时候就没带多少银子,你也知道,以前我都没特意注意过这些,这次难免疏忽了。”
周围的人不屑地撇了撇嘴,疏忽了?这借口找的,就算你不疏忽,怕也没钱付账吧,让她现在立刻回去取银子送过来她有银子可取吗?
再说,你得多疏忽才能出门连三十多两都没带来?在凌城,哪怕是普通人家的人手里随随便便都能拿出一二十两,稍微富裕一点的怀揣着五十两往上都不奇怪,陆芸却被这三十二两银子给难住了!
要不是知道她是遭了太多人恨被人追打的时候把家当弄丢了,还以为秦家这么狠心连让她安身立命的银子都不许她拿呢。
“这样啊。”景天白沉思了片刻,笑道:“那这样吧,陆夫人身上有多少银子先付着,余下的等下次来的时候再还了就是。”
下次?陆芸面容有些扭曲,今天她已经忍到了极限,下次再让她来一次?哪怕景天白这是给她台阶下,主动提出了一个双方都不会为难的法子,陆芸心里还是不痛快极了。
如果可以,再回到秦家之前,她在也不想来天香楼了。
“陆夫人,还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景天白很体贴地问道:“如果有,大可以说出来,能帮到的地方我也应该能帮上一些。”不过这个帮也只限于给陆芸一些宽限,不包括直接给她免单。
陆芸迟疑了一会儿,在众人或嘲讽或轻蔑的目光下,忍无可忍地直接把头上唯一的一根簪子拿下来放到桌上。
“天白,我……离开的时候带出来的都是些首饰,现银带的确实不多,就算回去取来也大多是首饰,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这根簪子就当做是这顿的饭钱如何?”陆芸强忍着心中的屈辱和心酸说道。
沦落到吃饭要用自己身上的簪子付账,她这辈子还没如此狼狈过!
景天白拿起簪子看了看,这看簪子的款式还有上面镶嵌的一块翠绿的玉石,再联想陆芸平日里常去的都是品玉斋,这簪子怕也是那里的,价钱……大约在五十两前后,拿到当铺去当也差不多能当到十五到二十两。
不等景天白说话,正好在天香楼吃饭的凌城一家当铺的掌柜开口道:“这簪子买的时候或许值钱,可被人用过以后价值也就降下来了,随便拿到一家当铺去典当最多也就能当个二十两,拿来付账怕还有些不够吧。”
“说得对!和这簪子相似的我在品玉斋见过,卖的也就是五十两,刘掌柜说能当二十两已经是最高的价钱了。”
“那还差十二两呢。”
景天白不经意地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克制不住微微上扬的唇角,然后略有些为难地看向陆芸。
这可不是他有意刁难,只是众口铄金,他也不能当做没听见,就这么收下簪子就完了吧?
陆芸也没迁怒到景天白身上,景天白愿意给她台阶下已经让她很感激了,特别是在她众叛亲离的情况下,景天白还是唯一一个没有落井下石的人。
听这些人你一嘴我一句地催着,陆芸也烦躁的很,更不想让景天白为难,把钱袋掏出来拿出十二两银子,瞪着眼睛看着那些多嘴的客人们,恼道:“这样够了吧!我陆芸不会白吃天香楼哪怕一道菜,一碗饭的!该给的绝对不会少!”
景天白对伙计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收下簪子和银子又退到后面去。
景天白对气得涨红着脸的陆芸道:“为了日后不会遇到和今日一样尴尬的事情,陆夫人最好还是多换些现银放在身上傍身为好。”
景天白的语气很客气也似带着善意的提醒,陆芸也存着些感激,可想到自己身上仅剩的簪子也没了,身上的二十五两又少了近一半,顿时也没了说话的兴致,只对景天白道了声谢便在众人绝对算不上友善的注视下匆匆离开了天香楼,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不回秦家绝不踏入天香楼半步!
今天的事将会是她此生最大的侮辱之一!
好吧,可以说自从和唐云瑾对上,陆芸的人生当中被她认为是侮辱的情况是越来越多了,未来当然也只会更多,一直到她彻底爬不起来,也再不会觉得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是苦难,不会痴心妄想得还想过阔太太的生活,习惯了重新做回下等人的感觉,才算是到了头。
陆芸走后,景天白对其他客人们道了声歉说希望不要因为之前的事扰了大家吃饭的兴致,其他人纷纷摇头表示无妨,他们纯粹把陆芸的事当笑话看,别说是扰了兴致,反而让他们愉快地多吃了两碗饭!
回到二楼雅间,景天白把下面发生的事情告诉秦枭等人,当然唐云瑾早就把该听的都听清楚了。
景天白道:“看样子陆芸身上怕真是没什么家当了,你们说等她身上仅剩的银子都用没了,她会怎么办?找一家铺子做工?”
“不可能。”秦枭笃定道:“她不会有那种觉悟,只会一直想着早晚有一天会回到秦家。”
苏尘道:“才刚离开秦家一天就想让陆芸这么快醒悟过来知道要自力更生怕是不可能,要想让她彻底明白过来就怕少说也得花上个把月。她自己身上没钱了,她儿子不是有吗。”过惯了好日子的陆芸根本不可能适应得了没了秦家之后的生活,让她拉下脸来给别家铺子做工怕是比让她死都难受。
凌城大大小小的铺子的人谁不认识秦家的人,陆芸的面孔也都熟得很,去哪里做工都会被认出来,到时候被从前她根本看不上眼的人使唤,陆芸非气得吐血不可!
而且她养尊处优的过了十多年,也不太可能还能像当年那样勤勤恳恳的做工,就怕她愿意做,做不了多久也会因为做的不好而被人赶走。真以为赚钱是那么容易的吗。
“先看看她这几天都会做些什么吧。”唐云瑾看向云霄,“阿霄,拜托你了。”
云霄点头,“我会盯着的。”
秦枭道:“秦牧那边我不会让他闲下来的。”就算他不在秦家,秦牧为了保住自己手里的铺子也会开始在外面奔走,想给秦牧找麻烦让他无暇顾及陆芸,有的是机会。
唐云瑾勾唇道:“那我们就继续等着看好戏吧。”
……
话分两头,陆芸李艾天香楼以后怕再去其他地方又碰见让自己难堪的事情,也怕在碰见昨天那些跟疯了一样追着她打骂的人,一路躲闪着回到了她娘家的破败房子,却没想到,这里还有个‘惊喜’在等着她!
原本房子就已经破败地摇摇欲坠,仿佛稍微推一下就会倒的样子,里面也没有几个像样的家具,不是缺了腿的桌椅就是只有一块木板的简陋的木床,可当陆芸走进去看见里面的光景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气晕过去!
只见原本被她放在床上的不包袱已经被人打开,里面的几件衣裳被撕得稀碎,布条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桌椅都被砸坏,连昨天睡得她腰酸背痛遭她嫌弃的木头床板都被人砸得稀巴烂!屋子里就没一件完整的东西,甚至连落脚的地上都没有,满是狼藉,她从秦家拿回来的东西也都用不了了!
陆芸脸色惨白地看着屋子里的一切,终于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悲愤得痛哭起来,边哭还边骂着,“到底是哪个缺德的这么没人性这么破的房子还来砸!到底让不让人活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被人这么算计啊!”
缺德?没人性?造孽?被人算计?陆夫人,你不觉得这些话很熟悉吗?可不就是在形容你自己吗!
那些人只是在她不在的时候把屋子砸了她就该谢天谢地了,如果当时她没出门,就怕她也被一块儿‘砸’得鼻青脸肿了!都到这份田地了还半点醒悟之心都没有,骂着骂着又开始把错全安到唐云瑾还有秦枭身上,这种女人,只能说是,死不足惜。
陆芸边哭边骂了半天,发现身边连个安抚的丫鬟也没有,也没人会给她整理,看着满地狼藉最后只能悻悻地站起来开始收拾屋子。
坏掉的东西全部都扔出去,桌椅,衣裳,还有木头床板,等把这些全清出去,十多年没干过粗重活的陆芸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腿肚子直打颤,站都站不住了。
双手也在搬木头的时候被木屑扎出了好些细小的伤口,不是特别疼,但那种痒痒的感觉让她很是难受。
坏掉的东西全清理掉以后屋子彻底空了下来,除了陆芸自己,什么都不剩了。陆芸看着空空如也的破房子,大脑一片空白,茫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好。
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升出了一种‘与其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干脆’的想法,像唐云瑾等人想的,让陆芸给曾经不放在眼里的人做工比杀了她还难受,让她重新过上苦日子同样也让她备受煎熬,哪怕心底深处其实隐隐有预感,她可能再也回不去秦家,不想吃不饱穿不暖就必须去做工,可潜意识里还是会故意忽略掉这些念头,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得过且过。
不管秦家回不回得去,至少秦牧还在秦家,只要他还在,她这个当娘的总不至于饿死。
破屋子里连张能睡人的床都没有,陆芸一想到晚上可能要在地上睡,再看看因为昨夜下的大雨湿哒哒的地面,当即决定去找秦牧拿些银子!
那些来砸屋子的人肯定是昨天追打她的人错不了,既然他们都已经知道自己的落脚之处就在这里,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不会再来?她必须换个地方住才行!
说做就做,陆芸小心地揣好身上仅剩的十三两银子,再一次出门,这一次是奔着秦家而去。
她离开以后秦家就没人守着了,但街上还是有来往的行人,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来,陆芸还特意走的后门,敲门之后是一个后厨的丫鬟开的门,那丫鬟见了陆芸吓了一跳,脱口叫了一声二夫人,让原本不耐的陆芸脸色好了许多,却没注意到丫鬟叫完就反射性地抿紧了唇,暗自懊恼二少爷回来过一趟特意嘱咐过以后秦家没有二夫人,如果谁还敢叫二夫人就离开秦家呢。
陆芸让丫鬟去把秦牧叫来,丫鬟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陆芸一如既往的瞪视下点头答应了。
陆芸来找秦牧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秦老爷子,三房四房的院里,老爷子只当做不知道这回事,根本懒得理会,三房四房倒是都解气的很,她陆芸也有今天啊!
三房冯佩还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陆芸的好戏,可想想最后还是作罢了,这时候去做些引人注意的事只会被人惦记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不亲眼看到陆芸的惨况,她也能想象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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