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八章 让招(2/2)
“当然信啦。来,你也躺会儿。我估摸着杨凤那边也该来人了,给我个机会表现一下。”
张燕将大斧放在榻车上,随后拿起车绊,“想做事,而且真的去做,不外乎这些理由。权势名利,原本我倒是信他急功近利,但张曼成一过来,便也不信了。那想来想去,也就为了自己人做点什么了……上不上啊?”
“你拉你的。我走会儿。”
罗市推着边沿木板,“可犯不着啊。日子能过不就好了?”
“谁知道啊。”
张燕身体前倾,有些吃力地拉着车绊向前,像是想到了什么,却也嗤笑起来,“肯定参杂点其他的原因,谁的目的单纯过?反正如今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呗,等往后他有实力了,真正结交的时候,以爷爷我这双眼,准能看出好坏……都说钱财迷人眼,位置越高,想的肯定多,其实我也不信他未来不会变……还真来了。哈哈,料事如神吧?”
前方黑暗中一连串急促马蹄声突然响起,随后便越来越重,那速度倒是罗市心中一凛,“会不会是涿郡太守绕路包抄?”
“他敢吗?冀州幽州,谁敢得罪咱们?皇甫义真那冀州牧不还得在书信中对咱们好言相劝?”
张燕不屑一顾,当即招手大喊,远处马蹄声中随即响起杨凤的回应声。
罗市松了口气,却也撇撇嘴,“说的你好像真统领五十万人一样。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爬……呃,别瞪了,两眼放光了都……对了,我说实话,别管皇甫义真怎么好言相劝,这趟过去雒阳……我心里真没底。”
“谁都会紧张。”
平汉笑了笑。
“对,越大的事情越紧张。总要试试,不可能一直为贼。慢慢劝就好。你放心,那群人依附过来,是想在咱们底下得到好处,可也绝不会没想过出力。这事反正就这么定了,起码,咱们自己人别再多话……”
罗市还要顶嘴,前方黑暗中响起幽幽的声音,“我想给先父讨个名声。他不是贼。”
气氛便也沉重起来。
待得马蹄声靠近,张燕却又立马变得活跃无比。
……
草屋内,张机正坐在床榻边冲着用力过度以至于肌肉拉伤,甚至还有些内伤的刘正针灸,望着刘正袒露的胸口红肿了一大片,偶尔便递上一个“你这身板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要废”的幽怨眼神,心中却也无奈,刘正此前伤口流脓,伤寒入了肺腑都能安然无恙,只怕这些内伤还真没被他放在心上。
刘正自然熟视无睹,毕竟当时平汉已经有些力竭,虽然估计错误被打得吐了口血,而且胸口红肿看上去也颇为狰狞,但好歹是有意而为,这时没出什么大问题,又有张机保证不留后遗症,他反而还挺满意现状。
只是终究为难了家中女眷,看着闻讯后匆忙赶过来的李氏和耿秋伊一脸揪心,刘正颇为不好意思,随后安慰了几句后又嘱咐一番,便假借要商量正事让耿秋伊扶着李氏回去了。
与此同时,卢植与李彦两人进来,脸色都是一脸复杂。
李彦惊骇于刘正的实力竟然如此不凡。
此前两人没有交过手,他起初也只以为刘正昔日挑战童渊是不知天高地厚,原本对方在故安闯出名头,于他而言刘正有几分实力,但只怕还是巧合过多,然而刚刚在桃园外的那一幕,光是打得罗市措手不及的拳法杂乱之中带着本能般的娴熟,这番如同宗师有招化无招的境界就让他颇为吃惊,更别提击败平汉的那身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虽说最后的结果有些出乎意料,但李彦浸淫武学几十年,想要看出一些刻意的让招也并非难事,这时便望望刘正,冷不丁地想,对方才二十出头,便有这份心性和能力,若是再过几年……难不成真天下无敌了?
当然这个天下无敌也就个人,关乎建功立业的战场还得另当别论,可李彦当年就是以个人实力在绿林中闯出名头,自觉便是巅峰时也不如对方,那股英雄迟暮的沧桑感便萦绕心头,难以释怀。
卢植倒也有这样的情绪,但他毕竟外行,看不懂那一番激烈战斗中的颇多内容,除了觉得自家小徒弟极其厉害以外,反倒是对于最后刘正的突然受伤耿耿于怀。
刚刚事出突然,还来不及问,这时候他也有心找对方问个明白。
毕竟按理来说,比武会友也属于娱乐范畴,在守孝期间不容出现,刘正取巧用教训张燕的借口与平汉比试已经有些逾礼,但此后刘正明明打了上风,突然受伤,又让张燕他们先走,如果没有张燕说起庄内有人去外面通风报信,卢植倒也不会想这么多,此时却总觉得刘正在这个时刻受伤,反倒有些刻意,至少……这一番落魄场景,能够给晚些时候会得到消息的人一点想法。
两人进来,刘正便也问道:“老师,舅父,都安排妥了?”
“益德阿成已经与朱统领还有樊护卫他们去商量布防的事情了。柯亥也会过去蔡家重点防护。至于不打招呼就出去的人……”
李彦望了眼卢植,卢植笑容微涩道:“为师的人,去通知伯珪的……平日他们与子度还有续儿有些亲近,此举也是应当。毕竟,你我都可能遭逢刺客,还可能牵连续儿……贵乎真心。”
卢植知道自己能查出来,却又偏偏多此一举地隐瞒,想来是准备让自己处理得体面一些,刘正便也没有多问,“刺客的话,舅父,近几天你让文丑在农庄多担待吧,刚过了年关,让李大哥多休息……”
李彦欣慰一笑:“这个你不必管。阿成自有断绝。又不是晚上不回来,哪里会……”
“子才兄,你便按照德然的吩咐做吧。”
卢植望向刘正,目光沉重道:“真是故意的?”
“总不好真让那手下有五六十万的少年郎丢了所有颜面。至于其他的,不知道有没有效,试试总没错。对了,那几个人头……劳烦舅父厚葬,一定要厚葬。就此刻去做,葬在桃园。”
李彦扫了眼微微叹气的卢植,随即领会过来刘正只怕有什么动作,便也下去了。
“我去问问拙荆云长文双那边怎么样了。顺便给你熬点夜宵滋补一下。”
见草屋里只有他们三人,张机急忙拔了银针,找了个理由出去。
“我还以为是意外。没想到我门下竟然能出一个绝世高手。”
卢植坐下来帮刘正盖上被子,火光下面容有些沧桑,“这四个人头一厚葬,真真假假便难说了?”
“哈哈……咳,学生便是时间多,偶尔胡思乱想。其他人可未必会有时间静下心来琢磨。或许真以为是假的人头了。”
刘正握着卢植的手捂了捂,“老师别多想了。我也就是想找个理由让伯珪兄关心关心。他毕竟是你的学生。这几个月只来了几趟,还来去匆匆的。大过年的,幽州乱,他也不用去京师面圣,咱们多见一面是一面,也好叙叙旧。”
“那你多来几次。”
卢植哭笑不得,“胡说八道……成何体统。”
随后敛容沉声道:“那张燕可不是善类,为师不信他杀的这几个人都是为非作歹的恶人。”
“我知道。”
刘正脸色也黯然几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能用厚葬补偿……说得狼心狗肺一点,这天下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死,我其实也不可能顾得过来。学生如今也想透彻了,只要我自己的人不滥杀无辜,其他人怎么做我暂时不管。何况如今这个天下还要他们去救,我也得审时度势……未来再看看能不能说服他们,然后大家一起让更多人的日子太平……”
“为万世开太平?”
卢植笑起来,这几日他也从颜雨李彦口中知道昔日刘正所说的那番话,这时便也感慨道:“越想越觉得不如你了……哈哈,为师果真老咯。”
他拍拍刘正的手,“你啊,好好活着,未来熬时间也能熬出头。别心急。”
“老师过谦,学生不过是偶尔才妙手偶得,你可是当世大儒。”
刘正笑了笑,门外荡起几声微弱的马蹄声,像是自庄外来的,他望望卢植,笑道:“也不知道伯珪兄有没有给我带点补药。”
“为师如果没记错,张县令与伯珪过来的次数差不多吧?”
卢植意味深长道,“今日来了也是匆匆就走,他在干什么?”
“能干什么……农庄呗。伯珪兄想插手了。”
刘正笑起来,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心口,“老师,其实我有点怕……黑山军这事我紧张了。”
“我也紧张。没想到你闹这么大。不过可以试试。”
卢植顿了顿,笑问道:“方才你也说你管不着……如今还觉得朱公伟做错了吗?”
“错了就是错了。我承认我也错了。上了战场就是错的……杀人哪里有什么正义可言?”
刘正脸色一肃,听着远处公孙越的喊声,“除了让大家都太平下来,也让我混个出人头地。如今我只想着保证自己人活得好,至于其他人……老师,别说我不顾旧情……我说实话。皇宫内院尚可兄弟阋墙,伯珪兄若真要将我的心血当他的左膀右臂,我可以给他,但是……他也得自断双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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