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1/2)
成衣店对角不远处就是郢都城中的剑道阁,一匹骏马疾驰而至,随着骏马上的男子动作豪迈地勒停马缰,骏马蹄飞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没有任何纹饰的黑袍在风中划出一抹完美的弧度,墨发飘扬,待马蹄落定,男子冷冽如千年寒潭的眸光转动,犀利的目光投向了剑道阁的大门方向。他高踞于骏马之上,高大颀长的身影宛若天神,一张犹如雕塑般的俊脸上,无论何时都笼罩着万年不变的寒霜,陡峭的眉峰微蹙,好似一抹终年不化的雪,霸道的气势,让人不敢仰望。
等候在剑道阁门口的另有一名男子,他挺直着脊背,持剑昂首而立,待见到骏马上的男子,冷峻的脸孔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
“太子殿下!”
深邃如浩宇的黝深眸子黯了黯,赢彻横腿一跨,利落地从骏马上跃下。
剑道阁的弟子们好奇地打量着他,他们不知赢彻就是剑道阁幕后真正的主人,但却知道追影乃是管事最为重要的贵客,听闻是主人派遣来的使者之类的人物,那么能让这样的人物等候之人必定身份更加不凡,一个个心中充满着疑惑和各种猜疑。
赢彻犀利的目光再次扫了过来,吓得他们的身体齐齐振了一振,那是怎样的目光,竟有如此大的震慑力?一个个心有余悸,脑海中同时产生一个念头,死也不要得罪这个眼神犀利可怕的男人!
“我吩咐你做的事,进展如何?”
没有多余的废话,赢彻一开口就直奔主题。
追影仿佛习惯了他的冷漠,没有任何的迟疑,微微颔首回道:“回太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暂时还没有答应与您合作,不过属下相信他早晚会答应的。另外,关于麒麟樽的下落,属下已经查到。云国皇帝过几日要在王宫内举办赏花宴,广邀各方的豪杰和剑客们参加盛宴,说是赏花宴,其实就是云国皇帝招贤纳士的一种手段,盛宴当中会有各种比试。听闻云国皇帝有意要将三公主云茜公主婚配出去,也即是说此次赏花宴谁能获得头筹,就可以入赘成为云国王室的驸马爷,而太子殿下您要找的麒麟樽也会作为此次盛宴的额外奖励……”
斜飞入鬓的剑眉微蹙了下,赢彻抬手打断了他,似乎没有兴趣再听有关赏花宴和麒麟樽的消息,他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问道:“她呢?人见到了没有,有没有把我的话带到?”
追影面上明显地一滞,他口中所谓的“她”代表着何意,他是心知肚明的。他不懂殿下为何关心她胜于关心麒麟樽,要知道麒麟樽可是大王心爱之物,五年前战败,为了向黎国乞降,这才不得已将自己最为心爱的麒麟樽给进献了出去。谁知黎国皇帝有意屈辱秦国,转手就将它赠送给了云国皇帝,天下人人尽皆知,这是秦王之耻,也是天底下所有秦国人之耻!
所以此次大王的寿辰在即,殿下打算以麒麟樽作为寿礼来为大王贺寿,倘若大王满意,那么太子殿下的储君之位也就固若金汤,再没有人可以撼动。
这也是他何以想不通殿下关心“她”胜于麒麟樽的原因!
“人见到了,不过属下还没来得及将话传达……”他的确是没来得及开口,就被重行行给堵了回去,还丢给他一块属于太子殿下的玉佩,气势汹汹地离去。在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他暗自认定太子殿下让他传达的话应该不是很重要吧?因为太子殿下什么也没说,只让他传达了两个字“等我”,他想着既然太子殿下都打算来郢都了,那么他们见面是早晚的事,等与不等没什么差别,所以也就没急着追出去传达话语。
他的话还没说完,周身的气温就骤然降下,惊得他浑身震颤了下。太子殿下发怒了,这是征兆,他跟随太子殿下多年,最为清楚不过,他当即单膝跪了下来,垂头请罪。
“属下该死,请殿下责罚!重行行殿下她……她让属下将殿下的贴身玉佩归还给殿下,她还说……”
“说什么?”那低沉的声音中明显变得更冷了。
“她说……”追影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地颤抖,心中思索着这重行行究竟给太子殿下下了什么,从前两人明明是冤家路窄来着,现在怎么看起来关系变得越来越诡秘了?
“她说,她不稀罕殿下的玉佩,等她此次从死亡丛林归来,她就将指环一并归还给殿下,从此两不拖欠。若是她此次回不来,死在了丛林里边,那么就算殿下倒霉!”他低垂着头,目视着地面,不敢抬头与太子殿下相对。他不过是原话转达,这一次他可不敢随意增删了,是好是坏,全由太子殿下自己来定夺。可是为什么他看到太子殿下在听闻这段话之后,双脚几不可见地向后踉跄了下呢?
他偷偷地抬起头,往上瞄了眼,发现他向来遇事镇定自若、千钧雷霆加身也毫不动容的主子此刻一张罩着冷霜的俊脸上却是显露出了慌张之色,尽管一闪而逝,他还是捕捉到了。主子为什么慌张,难道他如此重视和蓝雪太子之间的微末友谊?就算蓝雪太子真的和他决裂了,那又有什么关系?她的存在对于太子殿下的大业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帮助,太子殿下有必要这么紧张她吗?
“玉佩呢?”赢彻的话语冷到了极点,几乎可以在瞬间将追影冰冻。
追影微颤颤地从身上取出了玉佩,双手奉送到了他的跟前。
赢彻没有急着拿起,他的手悬在了半空,欲进不进,欲退不退。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一段段的画面,他们每一次的短兵相接、每一次的擦身而过,还有那刹那间的心悸……所有的回忆在见到玉佩的瞬间倾泻而下!
“太子殿下?”见他迟迟没有接过,追影大着胆子轻唤了他一声。
冷然的眸子变得更加黝深,如千年幽潭,深不可触,赢彻回了神,伸手取过了玉佩。他的手与追影的手指有刹那的相触,追影感觉到了他指尖传来的寒彻的温度,心底的担忧愈加浓重。
这时候,从对街传来一阵清越的欢笑声,在此刻略显寂静的大街上显得格外明朗和欢愉。
“墨大哥,听说城南有条江通往城外,江边的风景不错。此刻正是桃柳芬芳的好时节,我们不如也去那里转转,学学文人骚客的雅兴,泛舟江面?”
“好主意!那我们顺道去买副琴具,我弹琴给你听。”
“你还会弹琴?墨大哥,你都快能赶上十项全能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会的?”
“有啊!我不会的事也有很多,就像……我不知道该怎样让一个女子对我动心……”
说话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成衣店里相携着出来的墨九天和重行行。
恰时,一阵马蹄声自大街上纵横贯穿而过,不知是哪户贵族家的子弟招摇过市,马蹄声淹没了某九天最后一句话。
“你不会什么?”重行行没有听清楚。
墨九天轻笑了声,摇头不语,领着她继续往城南方向走去。
他的话重行行没有听清楚,却是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对街赢彻的耳中,他的心猛然下沉,如巨石一般沉入深不可测的海底,坠得那般疾速和剧烈,却不知何处是尽头。他深沉黝暗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了重行行的身上,那寒彻入骨的目光,仿佛生出了灵魂,缠绕了重行行的周身。
重行行感觉到了莫名的寒意,不经意间回首,此刻被马车冲散的人群再次聚拢,川流不息。入目的只是来回穿梭在她身畔的不相干的行人,她很讶异,那莫名的寒意究竟来自何处,为何那样得熟悉?
从琴具店出来,墨九天抱琴走在重行行的身侧,大街上依旧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身后好似有什么人一直尾随着。他一手抱着琴具,不动声色地回首,左后方的人群中,他瞄见了几抹黑影隐没在了人群中,他眉宇耸动,暗暗上了心。
转眸间,余光处瞥见了另一抹黑色的身影,他整个人浑身一震,竟是呆立在了原处。微微侧脸,对上那双如千年幽潭一般寒彻入骨的眸子,一股股铺天盖地的寒意朝着他扑涌了过来,墨九天心底有了一丝颤动。
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慌意,他不曾忘记,当重行行得知对方即将迎娶宋国公主时的异常反应,他也不曾忘记,她曾在那棵梨花树下手执字条神思飘渺……
不是对方的气势震慑住了他,而是他的心防因着自己的不自信而轻轻松动,他不得不承认,他开始心慌了,对方就这么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防不胜防。
赢彻的眸子深沉如海,穿过重重的人群直直地逼视着他,明明没有任何的波动,然而墨九天就是感觉到了滔天的敌意向他奔涌而来。
隔着十步远,来回穿梭的人群恍若突然间消失,不存在了。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对峙而立,同样强烈的目光带着摄人的光芒,相互对视着。
火光激射!
墨九天无法百分百地确定自己的猜想,于是他卑鄙地施用了小诡计。他邪肆地勾唇,扬起一抹挑衅的笑容,在对方不容忽视的目光注视下,他的手伸向了身侧的人儿的腰间,强势地将她往自己的身上一带,将她拥入了怀中。
“嗯?墨大哥,你干嘛?”重行行被他猛然一拽,毫无防备,就猛扎进了他的怀中,诧异地仰头询问。
“没什么,刚刚看到有人快要撞上你了。”墨九天清浅地冲她微微一笑,温柔的眼眸中柔情四溢,而他的余光处却是落在了远处那道如炽热的探照灯一般强烈存在的目光处。他明显地观察到了那千年幽潭在瞬间掀起了狂澜,滔天的怒意足以将他覆没,万劫不复!
赢彻——
想不到你赢彻也会有对人动情的一日?
可为什么偏偏是她?你可知道,她是我墨九天看中的人?
赢彻,早听闻你的身份和背景不简单,你的身上有着别人不敢窥探的上古禁秘,曾经不止一人提醒告诫过我,不可与你为敌。可不管你是人是鬼,是神是魔,我都不会将清心拱手相让!因为她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住进我心里的女人、我的最爱,哪怕是死,我也不会放弃她!
他的唇角继续上扬,笑得更加张扬邪肆,直至他看到了赢彻英挺威严的脸庞上青筋暴突,他还嫌不够!
“墨大哥,你到底怎么了?干嘛笑得这么诡异?”重行行好奇地扭头,想要看看身后到底有什么,能让他展露出如此怪异的神色。
“别乱看!没什么特别的!”墨九天伸手将她意欲扭转的头颅给掰了回来,用力地摁入自己的胸前,带着更加浓厚的挑衅目光扫向静立在离他们十步远处停步不前的赢彻身上,用着较高的语调说道,“我就是觉得高兴!你今天特意为我换了女装,还陪我逛街,我是太开心了,才会如此。”
“清心,真想将你藏在我的怀里,这样就永远不会有人觊觎你的美。”他抚弄着她的秀发,那声音软绵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重行行面上一热,略显尴尬地从他怀里退离了出来,轻瞪了他一眼,嗔骂道:“你没发烧吧?干嘛总说这些肉麻兮兮的话?”
“好,不说了,我们去江边。”细长的手指轻轻地在她脸上摩挲,那动作轻柔得似三月的微风轻轻拂过,蕴含着千般柔情,万般蜜意。
他重新牵起重行行柔嫩的小手,满足地迈步朝前走去,就算她心中真的有赢彻存在又如何,至少此时此刻,真正拥有她的人是他!就让身后之人去恼怒、去激愤吧,爱情是需要自己去争取和把握的,他会牢牢地牵住她的手,将他得到的一切握紧在自己的手中。
他们前边脚步方动,十步远处的赢彻也跟着迈开了脚步,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要跟着他们,绝不能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还未进入宋国的境地,他就收到了从落星城传来的消息,她生气了,在他得知父王给他安排了这样一门婚事后,他就知道她早晚会得知此消息,她或许会恼怒……所以他适时地向各处的剑道阁飞鸽传书。虽说只有短短两个字,但他却是在深思熟虑了整整一夜后才落的笔墨,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只期望得到她的信任。
她传来的回话,让他心中忐忑,所以他临时取消了前往宋国退婚的行程,率先赶来与她相见。他活了十八个岁月,一颗心早已冷漠苍凉,没有任何人和事能让他沉寂如冰的心湖泛起波澜。直至她的出现,她打破了他无数的第一次,使得他灰色晦暗的人生重新染上了色彩。
第一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抢夺他赢彻的所属物,还大胆挑衅;
第一次,有人动了他的东西,还能安然存活于世;
第一次,他开始去关注一个人,让他疑惑一个人的性情何以能有那么大的转变;
第一次,他的视线开始围着一个人而转动,沉寂的心湖有了起伏;
第一次,他的心中升起了想要保护一个人的欲望……
今日的她美得惊人,却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他的心,她如何能在其他男人跟前展露她美好的一面?而且还是眼前这个与他实力相当、声名传遍七国的男人?
墨九天,于他来说,是个极大的威胁!
他不许!
他赢彻在意之人,不许任何人的染指!
他大步向前,步履沉稳,始终与前方的二人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不远不近。他深邃镌刻的眸子逼视着墨九天的背影,那力道仿佛能穿透他的骨肉,将他彻底抹杀!
墨九天走在前头,脑海中挥之不去那双千年幽潭般深邃的眸子,如芒在背。他回首相顾,果然不出所料,身后之人没有离开,一直尾随着他们,仿若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决心。
牵着重行行的手微微捏紧,他忽然扬起一抹璀璨的笑容,道:“清心,我们私奔吧!”说完,他就拉着重行行迈开步子,快步奔跑起来,以琴为器,他撞开人群,带着她肆意地奔跑。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疯狂过,他明知道这么做无济于事,不可能摆脱身后之人如芒刺背的目光,可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忐忑了,他担虑了,他怕重行行会发现身后跟随之人,他怕自己看到她异常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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