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1/2)
我是个命师,替人算命。
算命这个活计,不轻不重。算得好的那叫国师,算得差的,如我,人称半仙。乐意信的,便赏口饭吃,不乐意信的,便赶紧滚蛋。
有人找我算命,我便给他看命,十文钱一签,钱出的多的,便是要了我这摊子我也乐意。
村里有姑娘向我求个姻签,我胡乱批了,却恰巧抽到了个傻子。后来那姑娘没嫁给那傻子,倒嫁了个官老爷,于是后来,便再没人肯找我算命。
我倒也乐得清闲,整日就抓着那算命的王八玩,饿狠了的适合就考虑要不要把它烤掉。于是一日捱一日,直到我卦摊上横空出现了一锭银子。
来人着一袭青衣,长了副极好的样貌,乍一看去竟是男女莫辨,美人如花,但笑起时却又明明朗朗的是公子如玉。他搁了银锭,便笑了道:“请姑娘替在下算上一卦。”
我吃了一惊,扔了王八道:“你没听过这村里传闻?”
“听过。”他平平静静地扫了我一眼,伸出手道:“但仍请姑娘替我算上一卦。”
这样送上门的肥羊我从来是毫不客气的。我一把抓走银锭,将算盒里的签“哗啦啦”倒在桌上,毫不犹豫道:“你看上了哪支?我送你。”
他慢条斯理地握了签,却又一支支放了回去,然后仍是道:“请姑娘替我算上一卦。”他抬眸定定看我,眉眼温和,微微含笑。
我却明白躲不过去,叹了一口气道:“你是要那滔天富贵呢还是位极人臣呢?”我眨了眨眼瞧他,他却微微笑了道:“姑娘难道不知晓么?”
我赶忙笑了道:“草民怎么会知道呢。”
“是么?”他轻轻道,然后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算盒,轻描淡写道:“那在下便说了,我要算前世今生。”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国师大人玩笑了。”
他微微笑了,轻轻挥了挥袖子,手里便多了支笔来。他抬眸望我,瞳孔里似有幽壑丛生:“司人命,换人魂,是为命师也。姑娘不会连区区小事都做不到的。”
他微笑着将笔塞到我手里,我却偏不肯握住,只笑了道:“大人对我倒是了解。”
我说得咬牙切齿,他却扬眉轻轻一笑:“不及姑娘。”我忽地一惊,握了笔再龟壳上画字,刚写了不过一个字,忽然顿住。
他皱眉望我,静静道:“怎么?”
我收了笔,慢慢仰首看他:“国师大人可是记忆残缺?”他点头应了,我便又道:“已有几年?”
他垂眉淡淡道:“七年前我出席临江王的葬礼,回来后忽然什么都忘了。”他说着忽然轻轻笑了:“姑娘应该再清楚不过才是。”
我猛一哆嗦,赶紧赔笑道:“我这算命术哪能有大人精湛,自然是算不出,算不出……”
“姑娘既是在京城特地散言说‘北有命师’,专治我这疑难杂症,引我前来,又怎么会连这区区小事都算不出?”
我赶忙躬身:“草民不过一摆摊子的,哪有此等本事!”他却伸手挡了我弯腰,微笑着看来:“如此说来,你是没有那个能耐恢复我记忆了?”
他说话平平淡淡,神情也是温和得很,我却陡觉有一股凉气逼来,连连道:“不不不……”却未想那国师忽然话锋一转,低声喃道:“我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我猛擦了一把汗,苦着脸道:“国师大人,您这搭讪……过时了。”
二
我同那国师打了七八十回的太极,终于忍无可忍,千辛万苦地甩了他,一路直奔家去,走至门口,却突然见到屋前立了个人。那人一袭青衫,墨丝如瀑,半倚了墙,握了个竹简在瞧。他眉目宁静,有如画中之人。
我忽然心口一紧,不自觉唤出声来。那人倏然抬头,瞧见了我,微微笑了,收了竹简走来,我不自觉退了一步,他却忽然喊道:“惊平。”
我猛地顿住,望着他走近,这才瞧清了来人。我不自觉松了口气,胡乱打着哈哈道:“国师大人好久不见啊。”
他微微颔首,轻瞥了我一眼,然后慢慢道:“陆姑娘刚刚是将在下误认作了……”他定定望我:“临江王?”
我猛然一惊,刚想胡乱蒙混两句,却见得他目光幽幽,似有穿透内心之力,方才应道:“是。”
他微微笑了,上前一步,垂眸望我,声音清浅:“陆姑娘可否细讲?”
我轻“嗤”了一声:“怎么,国师大人想改行做个大内密探?”
我睨了他一眼,却见到他微微摇头,神情温和:“在下只是好奇临江王与姑娘之间的,”他顿了顿:“爱情。”
“算命的没一个好东西。”
他微笑着摇头:“姑娘何苦自己骂自己。”
我悄悄朝门口挪了两步:“我从不算命。”
“姑娘刚刚帮我算过。”
“是吗?”我倏然扬眉,一步跨进屋里,将门轰然关上:“那是骗你的。”
命师非运师,只懂改命,不懂算命。之前的测字算命,只不过是摆样子做个全套罢了。我既是引了他来,那么他的诸事,我自是知晓。
只是那国师倒是好本事,连那些年我烂芝麻谷子的事都知道。
三
我大抵是这世上最懒的命师,连摆摊算命这一本职工作都不尽心,日子便也过的时好时坏。好时吃穿不愁,坏时……大概就是生生饿晕,然后死死抱住了一个人,被那人捡了回家。
捡走我的就是临安王,陆临渊。
那时的陆临渊不过才十一二岁,而我还顶着副小姑娘的脸欺瞒世人。
我醒后他想送我离开,我却死死拉住他的衣袍声泪俱下地控诉:“你与我有了肌肤之亲你要对我负责!”
他大抵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一时间不知从何应答,只愣愣看我,半晌竟是点头道:“你要如何?”
“给我个名分吧……不不不,你供我一日三餐就好,一日两餐也行!”
他有些犹疑起来,我赶紧趁热打铁,抱着他干嚎道:“可怜我无父无母,流落街头,大人你如此善心,供我一日三餐,啊不一日两餐又何妨!”
古人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古人诚不欺我。
后来我成功地赖在了临安王府,成了一名丫环。陆临渊幼时丧父,后又丧母,便与我同病相怜,多照顾了一分。
我整日里无所事事,唯一要做的事便是尾着陆临渊他看书我便打瞌睡,他练武我便晒太阳。后来跟的时日久了,竟是成了习惯,一步也离不得他。我夜里怕黑又怕神鬼,便想着晚上也随着他。他当真允了,替我在他屋里安了个榻子,后来我夜半惊醒时,常见他在我身侧倦怠地哄我。
再后来至冬里,我一人捂不热被子,便半夜爬去他床上,他被我惊醒,迷迷糊糊地便来哄我入睡。
我不知跟了他几年,后来他日渐长大,成人自立,我却模样不改。他竟分毫不问,仍是什么都分我一半。我不喜素食,他便端了饭菜,一口口哄我。我不喜写字,他便握了我的手一个个写。我写得烦了便瞪他,他倒也不恼,只是低头哄我:“惊平,听话。”
偶尔间他也会突然问我,神情很是幽怨:“惊平,你怎么还不长大呢?”
83中文网最新地址www.83zws.com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