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2）

京都，茶馆。

“诶，你们听说没？”有人一拍桌子，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几乎吸引了一茶馆人的注意力。那人对这阵仗满意得很，

微微拔高了音调，大声道：“四年前的绍家案子呀，另有隐情！”

那人环视了一圈四周，见一众人都在等他说话，不免有些得意：“据说呀——”他压低了声音，看上小声，却只是低沉了一分：“是陛下容不下绍家了！”

立刻便有人蹦出来反驳：“胡说！绍家可是重臣！哪儿有人会没理由就去动那么重要的人！”

之前那讲话的人被他问得有些懵，但还是坚持道：“就是陛下动的手！”他见那人依然不信，又抛出大招来：“这大街小巷都传着呢！你随便逮个人来问，绝对都是这么说的！”

“嘁。”那人啐了他一口，不屑道：“我还以为你哪儿来的秘闻呢，还不是这大街小巷传遍的玩意儿！”他嘀咕道：“还拿过来显摆，丢死人哦你！”

那讲话的人涨红了脸，愤愤地盯了那人一会儿，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理他。

灭杀忠臣的流言，到底不可阻挡地再京都流传了起来，几乎所有酒馆茶楼都再议论着这件事，并且还有模有样地推测了一番皇帝是如何动手的。

这等夸张的流传，自然是传入京都各个大臣们的耳朵里。

但凡是对当年的事情有些了解的，没有一人敢冒头出来，只当听不见这流言，仍是照常地上朝，与往常一般地说些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事情。

皇帝不提，大臣们不提，殿里的气氛在这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中融洽得很，直到文正清义无反顾地站了出来，持着板笏，板着脸，弯下腰，行了个一丝不苟的大礼。

“陛下，近来京都有传，四年前一案，多有隐情——”

殿里的气氛忽地冷凝了下来，皇帝的视线也冷冷地落到了他的身上，带着隐隐的威胁。

文正清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仍是自顾自地说道：“老臣斗胆，请陛下彻查当年之事！”他深深弯下腰，不待皇帝推辞，又将皇帝的后路尽皆堵住：“若是绍家有罪，那便用力堵天下悠悠之众口。”

“若是无罪——”文正清抬起头，一脸的义正言辞：“那便还绍清一个清白。”

皇帝脸色阴沉沉得有些难看，他妄图推脱道：“这事情隔了多年，哪儿来的法子调查——”

文正清毫不犹豫地举了例子：“陛下，前朝还有二十年平反的案例呢。”

二十年平反是可以的，四年平反……是断然不行的。

皇帝死死盯了他一会儿，还想出言推脱，文正清已经出言正色道：“且此事若是查清了，公之于众，并不会有损陛下的威严。”

“天下之人，皆会觉得，陛下不过是一时受了奸人蒙蔽，陛下仍然是英明神武的陛下。”文正清的话将皇帝的后路堵得死死：“且陛下彻查此事，方才显得于心无愧。”

文正清一脸严肃地劝说着皇帝：“陛下若是藏着掖着，便是与此事无关，也难免引得天下人怀疑。”

皇帝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两下，似是要说什么，却到底忍住，只阴森森地看着文正清道：“那么文爱卿觉得，此事交给谁方才妥帖？”

文正清深谙见好就收的道理，见皇帝的语气有些不善，立刻拒绝道：“此事自然是由陛下交与人来，臣岂能搀和？”

他连连摇头，退后一步：“请陛下定夺！”

皇帝盯了文正清片刻，良久，缓缓地移开视线，似是在忍耐什么一般：“调查一事，自是按部来。”他站起身，一挥衣袖：“退朝！”

皇帝怒气冲冲地出了金銮殿，一进御书房，便“哗啦啦”地将东西都拨弄到了地上，摔了个透彻：“好一个文正清！”他站定，似是还觉得不解气，又抬脚踹了下桌案，发出了轰然一声响。

德全很适时地走上前来，拦住了皇帝道：“陛下勿要伤了龙体。”

皇帝瞥了他一眼，凉凉收回视线，咬牙道：“文正清这人，耿直得让人心烦。”他似是动了杀心，盘算了一下，低声道：“你说，朕若是除了他——如何？”

德全垂着头，轻轻应了一声：“奴才以为，朝内此刻的局面，陛下颇需要此等中立的，一心为国的人才。”

皇帝的音调猛地拔高了一筹：“可他三番两次地坏了朕的事！三番两次地逼迫朕！”皇帝的面容怒得近乎扭曲：“这等没眼色的人，除了也罢！”

“陛下冷静。”德全公公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平静地劝说着皇帝：“这京都流言未曾止住，那此刻便是风口浪尖，殿下若是此时除了文正清，那便是大不妙。”

“朕若是除了文正清，那便没人敢同朕提这件事！”皇帝却是不管不顾：“这满朝的大臣，除了他，还有谁这么没个眼力见！”

德全公公弯下腰，仍是好声好气地劝着：“陛下此时命令已下，便是除了文正清，也无甚大用。”

皇帝定定想了一会儿，似是觉得德全说的颇有道理，终于放弃了这个念头，颓然坐下道：“你去敲打一下廷尉，想来他也明白，能抖出什么来。”

皇帝挥了挥手，让德全去传命，又忽地想起什么，皱眉道：“我记得许英也是廷尉手下的。”

德全微微顿了一下，回想了一下，应道：“回陛下，刚调迁去的。”

“将这事情交到他手上，再交代他一番。”皇帝微微思量了一下，脸上浮现一层松懈，又忽地想起什么一般：“我记得他近来已经与安国公走的颇近了。”

“回陛下，是的。”

皇帝微微眯起眼：“去问他，安国公最近在做些什么，再顺便——”他目光忽地一沉：“试探看看他有没有倒戈的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