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故人长辞(1/2)
月照空山,山间一片寂静。
风吹桂树,门前一地金黄。
深林中杜鹃悲啼,声声泣血。
山腰间唯有一间亮着灯的小院,东墙之外,须眉白发的老者独对新坟,悲伤凄绝,泪已流尽。
许是昨日下了雨的缘故,这两日入夜时候,天变得有些凉,邢珂从屋内拿了件师父以前的披风,来到坟前,披在老者身上,轻声宽慰道:
“师伯,不要如此悲伤。我十三岁便跟着师父,这七年来,师父毒发的时间越来越长,毒发的时候也越来越痛苦,初时一年三五个月,师父每日饮酒,都还能挺过去,到后来日日煎熬,药石无用,如今故去,才得解脱。师父临终前就嘱咐我,一定要宽慰师伯,不要让师伯太过悲伤。现已时至深夜,山中天冷,师伯还是随我回屋吧,苦酒解千愁,阿珂备了壶酒,愿与师伯共饮,还请师伯应允了小侄,不要让我辜负了师父的嘱托才好。”
“毒发?你说你师父是中毒而死?”
“嗯,听师父说他早年间受制于汐月国的蛊毒多年,后来得了解药,但因拖延时日太久,身上残毒不能尽除,才会连年毒发,再加之师父每每思念师娘,便饮烈酒将自己灌醉,烈酒虽能暂时缓解毒发的痛感,但也会加剧毒气深入脏腑。”邢珂答道。
“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只见师伯神情更显悲怆,眉眼中尽是愧疚之色。
“阿珂,你师父这一生病痛苦楚,原来皆因我而起……”
”我本以为得了解药,你师父就会没事了,可谁知……可谁知,竟还是折磨了他一生,他终究因此丧命……他却还掩饰得那么好,只为让我心安理得地度过此生,可如今,我知晓了这一切,如何能不自责?我此生如此愧对我这师弟,还有何面目存于世上?”徐峰师伯一脸悲苦懊悔之色,他本就比邢珂的师父还要年长十来岁,如今已过花甲,为了赴约,长途跋涉而来,却闻此噩耗,悲痛至极,现下更显憔悴,似乎又老了十岁。
邢珂听师伯言此,不觉一惊,但见他须发苍苍,忧伤过度,面无血色,颓然坐在地上,赶忙上前,想搀扶他回屋,师伯却如钉在了地上一般,不肯起身。
邢珂忽然想起师父留给师伯的信,便说道:
“师伯不要如此,先与我回屋吧,师父临终前有一封书信要我转交给师伯,就在屋内。”
师伯听此,先是一惊,然后颤巍巍地站起来,许是太过悲伤,这黄昏时相见还矍铄稳健的一代掌门,现下却显得十分衰老颓弱,还不如没有武功的普通老者。
徐峰师伯一把抓住邢珂的胳膊,断续又急促地说:“快……快,快带我去屋内。”
邢珂赶紧扶着师伯穿过小院来到屋内。
屋内一盏残灯,发出昏黄的光。
茶桌上一壶浊酒,两只酒杯,几碟青菜。
邢珂扶师伯在桌前坐下,倒了一杯酒放在师伯面前,入内室取了一信封出来,递给师伯,然后在桌子另一侧的木凳坐下。只见信封上写着:师兄徐峰亲启。
师伯颤抖着将信函展开,默读信中文字:
远之予兄书:
尊兄读愚弟手书之时,恐已天人相隔。远之生性孤僻,乖戾堕怠,唯太师父、师兄、婉仪为毕生亲厚之人,浮生寥落,得遇贤兄,愚弟之幸。自婉仪故去,弟徒余行尸之身,枯木之心,度日如年。今即远去,可与婉仪重聚于泉下,弟甚慰之,尊兄亦勿悲戚怆然。
弟内功深厚,蛮夷乡野之毒,能奈我何?然心中忧思,郁结重重,与残毒相附,积结于胸,非功法所能排遣。而今故去,非残毒所致,皆因忧思如洪,迂回反复,此愚弟之命,尊兄勿需疚责。
大限将至,心中淡然,唯小徒邢珂,犹为牵念。阿珂类我,天资奇慧,幼年悲苦,少年凌厉,但本性善良,今弟托之于兄,望兄厚待之。此子弱冠之年,已得愚弟真传十之六七,资质过人,有青云之志。愚弟虽一生淡泊,无心功名,然逾天命之年,始知生无所憾,方为浮生至境。愿尊兄悉悉教诲,言传身教,助其成器。
疾书至此,感怀身世,不觉怅然,今与尊兄做长辞之别,余年漫漫,骤雨疾风,勿忘添衣,兄自珍重。
弟远之敬上
读完杨远之临终前留下的这封信,徐峰师伯不觉又已涕泪纵横,伸手拿了面前的浊酒,一饮而尽。
冷酒入唇。
愁苦蚀心。
师伯定了定神,对着邢珂说道:“阿珂,你可知道你师父当年的事?”
“早些年的事,师父不曾说过多少。自我跟随师父,师父每日午后教我功法剑术,黄昏便开始喝酒,常常喝到深夜才睡去,再醒来也就第二日中午了,几乎日日如此,不常与我闲聊些什么。”
“唉,那师伯今日就与你说说当年的事吧。”徐峰师伯叹了口气,黯然说道。
风吹过,庭中桂花闲落,屋中烛火摇曳,灯下,一老一少,说起了当年的故事……
五十年前,这杨远之,本是因战乱没了家的孤儿,流落街头,成了小乞丐,风餐露宿,受人冷眼。可是这纷乱的年代,终究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没有最苦,只有更苦。在街市上流落数年之后,小乞丐被江湖中闻之色变的杀手组织梼杌之烈给抓了去,经过极其残酷的考验和训练,历经生死,几年之后,十六岁的杨远之成为梼杌之烈青铜杀手中的佼佼者。
当时是,梼杌之烈正在满江湖抢夺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当年太师父凌秋子为云雁派掌门,剑术精妙,功法深厚,名扬江湖,云雁门的剑谱,自然也是梼杌之烈抢夺的目标。然而云雁门的剑法共分十级,门下普通的小辈弟子,最好的也就练到四五级,长老辈也就练到七八级,只有掌门太师父凌秋子练到了九级。门中规定,凡本门中弟子,须根基稳固,功法深厚方可参看和练习更高级别的剑术,否则急于求成,必走火入魔。所以门中高级别的精妙剑谱,只有掌门太师父一人可以参看,也只由他一人来保管。
作为梼杌之烈青铜杀手佼佼者的杨远之,便奉命来盗取这云雁门的剑谱。一日深夜,太师父凌秋子正于冷烟阁中打坐修炼,修炼到要紧处,正欲突破九级大关,晋升为十级境界的高手,这时还是青铜杀手的杨远之,却突然闯了进来,太师父修炼到这关口,最怕被人干扰,哪怕只背后轻轻一推,就将前功尽弃,一命呜呼。不知这梼杌之烈怎么消息这般灵通,竟知道剑谱藏于冷烟阁内石壁后的暗格内,杨远之闯入冷烟阁看太师父正在打坐,听得他前来盗书,却也不起身阻拦,再见他额上冒着汗珠,周身发出热气,立刻便明白了这其中的缘故,取了剑谱,立于太师父面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没有下杀手,从阁楼的窗子一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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