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跳出离宫 重入繁华（1/2）

苍翠掩映中，可望见闪闪发光的塔尖，那便是无极殿之所在。其殿柱是圆形的，两柱间用一条雕刻的整龙连接，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实用与装饰完美地结合为一体，增加了殿宇的帝王气魄。望柱下有吐水的螭首，顶盖黄琉璃瓦镶绿剪边。

无极殿，本是大行皇帝停灵之所，后慢慢发展成后宫嫔妃们礼佛做法事的地方。故而廊台处处既体现着皇家的威严，又兼有佛家的淡然。

“请各位老主子升仙！”伴随着小黄门一声嘶哑的尖叫，近卫们端着盛放有鸩酒和白绫的托盘缓缓靠近。老嫔妃们虽疯疯傻傻，却也明白其中之意，求生**强烈地她们缓缓后退，悲悲戚戚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们一个个惊恐万状，摆着手徐徐地往后退，口中念念有词。

“不要……不要……”

“别过来！”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还要见陛下……”

近卫们面无表情，只是随着老嫔妃们的后提而愈加步步紧逼。

“有什么好哭的！”李美人转头对其余老嫔妃大吼道，“生死有命，我们不过比窦氏那毒妇先走一步而已！种下的恶因迟早会结出恶果，她的下场只会比我们更凄惨！哈哈哈哈哈哈！”

李美人说完，从容地拿起一杯鸩酒，带着鬼魅的笑容，仰头一饮而尽。

殿中霎时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嫣红的鲜血顺着李美人的嘴角汩汩流出，一滴滴滑落到地板上，绽放出诡异的血花。

随后毒性的深入，李美人最终跌倒在地。但她仍旧心有不甘，双目圆睁，指甲紧紧地抠着地面，以至于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爪痕。

“窦氏……你个毒……毒妇……一定会……会不得……好死……我在地府……等……等着你……”

断断续续地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李美人的头重重地垂下，再也没有抬起……

经此一事，其余诸妃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只能哆哆嗦嗦地抱成一团，眼神如受惊的小兽。而咄咄进逼的近卫们则像饥饿的狼群一般，随时准备将她们撕咬殆尽。

事实也确是如此，垂垂老矣的嫔妃们哪里是这些身精力壮的青年后生的对手？只须臾之间则胜负已分：近卫们抛却了仅剩的最后一点克制，拿白绫的拿白绫，取鸩酒的取鸩酒，一拥而上。一时间，整个无极殿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只闻将死之人的悲鸣......

此刻尚在离宫的邓绥对无极殿传来的丧钟也听得真真切切的，她敛了敛眉，眼前忽然变得模糊起来。并不是因为流泪的缘故，或许更多的是对未来方向的茫然。

平邑公主起先对李美人并无多少印象，甚至在李美人被近卫拖走之时仍旧无动于衷。

“你对李美人此人知道多少？”平邑公主垂着眼睑，淡淡地问道。

“不多，仅一些而已。”

“哦？是吗？”平邑公主凤眼微眯，卷翘的睫羽翕动着，她定定地看着邓绥，刻意压低了嗓音，“可曾提过本公主生母之事？”

邓绥莞尔，“是有说过一些……”

平邑公主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淡然地看着无极殿的方向。想当年，自己的母亲周美人便是被窦氏用同样的手段夺去了性命。

如今，窦氏故技重施，更是平添了几十条冤魂，当真是屡试不爽。

邓绥亦能想象到无极殿此刻如人间炼狱般的惨相，她缓缓地合上眼睛，不敢去看，不敢去听，更不敢去想。

“彩蝶，摆驾回宫。”平邑公主刚刚伸出手掌，彩蝶则立马心领神会地将手臂递过去以供其搀扶着。

许是这与九年前相同的情境深深刺痛了平邑公主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平邑公主看起来情绪跌到了低谷，连对邓绥赶尽杀绝的想法都没有了。

这边，公主主仆二人还未走出几米远，佩心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那些老主子都不在了？！”

“……”邓绥只看了佩心一眼，未发一语。

佩心倒也没有再问，因为院中的一片狼藉早已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适才发生的绝不是什么好事。

“小姐，以后这离宫只剩下我们了，该怎么办？”佩心环顾四下后，担忧地问道。

邓绥亦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尽可能地安慰佩心：“总会有办法的，莫要担心。”

“先随本公主离开这儿吧，”平邑公主原本走出了一段距离，却忽然停了下来。她背对着邓绥主仆，冷冷的声音传来，“其余事情从长计议。”

邓绥心想这离宫仅她们主仆二人确实不太安全，再加之发生了如此骇人听闻的血案，已经不宜再待下去了。虽然她一心想要逃离后宫波谲云诡的斗争，如今看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见邓绥陷入了沉思，佩心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肘，“小姐……”

邓绥幡然回神，对平邑公主福身行礼道，“是，谢公主垂爱。”随后便和佩心一道跟在平邑公主的轿辇之后，徐徐重回那汉宫的繁华之中。

萧条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似锦的琼楼玉宇。

空气骤然变得湿润起来，起雾了，离宫破败的房顶在如纱的薄雾中时隐时现，直至完全不见了。

“小姐，你看什么？”见邓绥一步三回头地往后看，佩心好奇地问道。

“哦，没什么。”邓绥回转头来，紧了紧遮脸的面巾。后宫毕竟不比离宫，人多眼杂，如果无意被别人发现自己的脸伤已经完全康复那便麻烦了。

平邑公主的轿辇在长长的宫道上行进着，饰在华盖顶部的铜铃随着轿夫们步伐的节奏，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甚是清脆。

彩蝶步行在轿辇的一侧，她对于平邑公主带邓绥出离宫很是不解：

“公主，奴婢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彩蝶垂着眼睑，讪讪道。

平邑公主双手搭在坐榻的把手上，双眼微眯假寐着，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说吧。”

“彩蝶愚笨，公主明明可以将邓绥留在离宫自生自灭，为何还要把她带出来？”

“本公主自有打算。”

“是……”彩蝶恭敬地低头，却始终怎么也猜不透自己主子的心思。

“邓绥留在离宫总归是个心头刺，”平邑公主缓缓睁开双眼，直视着前方，继续说道，“保不齐有心之人会将其拉拢或者利用……”

“那不如……一了百了。”说着，彩蝶做了个“杀”的手势。

平邑公主轻轻摇了摇头，“不可，本公主有一事尚未明了，”平邑公主拢了拢耳边的鬓发，接着说道，“千里红明明可置人于死地，为何已过了期限，邓绥却依然安然无恙，仅是毁了容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