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等着你的桑葚（2/2）

那个男孩也毫不忸怩，笑着说：“我叫韩川。”外婆看见这个孩子笑得阳光开朗，心里喜欢极了，便邀请他进门来歇一歇，喝点茶水。

向晚刚刚想出言阻拦，结果韩川大大方方地略过她，径直向里屋走去，边走还一边回头招呼她：“你快进来啊！”

向晚:“……”

外婆看见韩川阳光爱笑，嘴巴又甜极了，便有心让向晚多和他接触接触，好改一改自己成天闷不做声的性子，便跟韩川说要有空多来找向晚玩。

韩川当时就满口应下了。

向晚只当他随口答应着，没想到以后只要是不上学的日子，韩川都来敲着门拉她到处闲逛。

向晚没有想到，韩川会想到那么多地方去玩，她都在这个小镇上生活了好几年了，有些地方自己也不知道。

有一天她实在不耐烦了，韩川在外面敲门扯着嗓子喊她的时候她就只当没听见，闭着眼睛在院子的小躺椅上装睡。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了声响，向晚暗暗得意道：“可算是走了。”但还没得意完呢，她的头就被一枚小小的果子砸中，她吃痛睁开眼睛，竟然看见韩川骑在她家院子的墙头上，得意洋洋地冲她笑。

那时正是春意正浓的时候，外婆家墙角的那一树琼花正开的绚烂，洁白淡黄的花瓣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影，空气中是泥土的青涩气息和外婆煮的桂花藕粉的混合气息，风像水一样从廊檐下吹过来，带得铃铛一阵叮咚脆响。少年的脸有一半隐没在树的暗影里面，只看到那弯弯的眼睛和极灿烂的笑容，在春天的甜蜜气息里，慢慢的发酵膨胀。

向晚有些愣愣的，本来想要骂少年的话哽在喉咙里，半响脑子里突然冒出不相干的一句——春天，真的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呀。

日子像水一样流过去，渐渐地到了夏天，向晚和韩川也越来越熟稔。

向晚曾经问过韩川为什么来乡下住，韩川只含糊说道不小心伤了手，到这来静养，向晚皱了皱眉，仔细观察过，他的右手的确有时候不太稳，但也没有多问。

然后在一个极其平常的下午，向晚从河边的姨妈家回来，路过一棵大树的时候，突然听见了细细的猫叫声，那叫声颤颤巍巍，充满了恐惧。

向晚听得心里一紧，抬头向树上寻去，看见在一个枝干上蜷缩着一只小小的黄猫，它可怜兮兮地望着向晚眼睛里充满了祈求。

向晚发愁地看了看周围，这是正是睡午觉的时候，日头又烈，目光所及之处竟一个人也没有。

她怕小猫撑不住从树上摔下来，看着那不算很高但也绝对不低的树干，估摸着就算摔下来也死不了，咬咬牙，就慢慢地爬了上去。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小猫在的那根树干，结果刚一踩上去，就听见树枝轻轻地嘎吱一响。她心里一凉，迅速伸手把小猫揽到怀里，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又惊又怒的声音响起。

她低头一看，韩川就站在树底下胆战心惊的看着她，他咬牙切齿地说：“向晚你胆子倒是大，快下来。”韩川早就知道向晚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老实本分，可他也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敢一个人爬上那么高的地方。

向晚其实自己也很害怕，但她强撑着说：“你先把小猫接下去。”韩川气急败坏地想要骂她，可又忍着上前几步把小猫抱了下来放在地上，随后就上前，小心地伸出自己的手，说：“你慢慢地下来，我扶着你。”

向晚看着韩川，心里莫名其妙地稳了一大半，结果她刚刚从树枝上转过脚，就听见咔嚓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树叶和树枝划过她的脸颊和胳膊，有着尖锐的疼痛，耳边是韩川恐慌的惊叫，向晚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尖叫出声。

树枝断了。

后来的事情向晚也记得不大清楚了，只是一阵混乱。

只知道韩川冲上来勉强接住从树上落下来的她，虽然他们还是一起摔在了地上，可韩川承受了最大一部分的冲力，躺在地上说不出话来折，向晚却除了一些划伤擦伤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向晚眩晕了片刻，从地上坐了起来，转头却看见韩川满脸痛楚，面如白纸，她惊慌失措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哭着一遍又一遍地问他哪里痛，韩川捂着右手疼的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问道：“晚晚，你没事吧？”

向晚愣了一下，哭得更加厉害，坐在一旁的地上半句话也说不出，过了半响被闻讯赶来的韩川妈妈推到了一旁。

他妈妈看着地上捂着右手的儿子，又惊又怒，看着向晚眼神里充满憎恶，却又来不及说什么，只和来帮忙的几个人一起把韩川带上了车。

向晚只扯着韩川的衣角不撒手，韩川看着哭得满面通红的向晚，咬着牙说：“向晚，别哭的人心烦，等我好了给你去摘桑葚。”

向晚泪眼朦胧地松了手，看着他被一群人带着送去医院，抽噎着说：“你可要说话算话，好好地回来，给我摘桑葚。”

向晚那时候没有想到，等再吃到韩川给的桑葚，竟是漫长的四年之后。

后来向晚才知道，韩川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羽毛球选手，韩川自小表现出来的极高天赋让他们期望极高，有一次意外不小心把手伤着了，本来小心爱护着也没什么大碍，却在向晚这里翻了船，受了重伤，一家人为着康复搬去了大城市。

外婆告诉向晚这些事的时候，一直在叹着气。

她说：“丫头，你这回可欠了一个大人情。”

向晚那时候无知懵懂，也不知道伤了手对一个将来要当运动员的人是多大的打击，她只说：“等韩川回来了，我们多多请他来吃您做的山药糕就好了，他不会因为这个怨我的，还说要给我摘桑葚呢。”

可还没等到韩川回来，向晚的父母就来了乡下说要把她接回去读初中，向晚大哭大闹也没有结果，在外婆的劝说下终于妥协，和父母一起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家。

离开之前，她再三嘱咐外婆，要是韩川回来了，一定，一定要告诉他，自己搬去了哪里。

外婆苦涩地笑着摸摸向晚的头，没有说话。

就这样过了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