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求死不能（2/2）

“我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算起来……如果我可以如平常人一样生老病死，那么今天，我已经是一堆白骨了，正在暗无边际的地底下，被不知名的小虫子钻蛀，哪里还能在这里害得他们为我丢了性命。

我这漫长的一生，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人命，从来不敢随心而活，生怕辜负了谁，所以永远都在憋着，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融入骨血里，维持着每一个呼吸，我每一张嘴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抢了谁的空气，生怕有谁会因为我的存在而死去。

我虽早已将生死看开，可唯一看不开的恰恰也是别人的生死，我不愿有人为我而死。可是面对死亡，我那么努力地去避开，他们却义无反顾地奔赴，这又叫我如何承受？”

古婵说得断断续续，一边的秦耀天恍恍惚惚地听着，听到这里没了声，就迷迷糊糊地抬头看去，眼前突然有刀光一闪，闪得他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不由抬手惊呼道：“拦住她！”

话刚落声，古婵手起刀落，正对着心口刺去，黎上善眼疾手快，迅速出手挡住了刀锋，古婵顿时睁大眼睛，手上已出的力度却难再收回，眨眼间，空气中响起利物刺进血肉里的声音，无比清晰。

看着眼前鲜血淋漓的手掌，血一颗一颗地往下滴，古婵怔住了。

黎上善却压下不断冒起的冷汗，对古婵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阿婵……帮我把刀拔出来。”

话声刚落，秦耀天就冲了上来，快速拔出黎上善手上的刀，往地上一掷，然后指着古婵大骂道：“你这是在干什么？昨夜阿肆还在为了你奋不顾身地往险境里冲，好不容易护得你一条命回来，你现在说不要就不要，对着他未寒的尸体企图残杀他拼死换来的性命，你对得起他吗？”

未寒的……尸体……

古婵双眼一颤，缓缓地看向杨肆紧闭的双眼，眼神虚无缥缈，空洞无光。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这个冷冰冰的词语安在一个曾经温暖她岁月的人身上，接受不了……

“能不能不这么自私？啊？”

自私……

想不到，她也有被人指着鼻子骂自私的一天，曾几何时，为了不自私，她连死都不敢，如行尸走肉般存活于世，背负道德仁义的枷锁，禁锢一切私生的欲念，只是为了不愿辜负因她而生而死的那些人。

回首这漫长的一生，她沉重的脚步何曾少过**裸的痛楚，它们血淋淋地横亘在她的生命里，一步……一殇……

秦耀天的指责虽然尖酸刻薄，可这是唯一能断绝古婵轻生念头的办法，黎上善心里虽是万般不忍，可也不想阻止他而让古婵自尽了去，所以一直在一旁单手默默地包扎伤口。

从黎上善开始懂事起，就接触到了关于古婵的所有事情，正是因为了解她的一生活得多么煎熬，多么身不由己，所以他才不忍心看她轻生，苍天不会无情到底，折磨了她那么久也该够了，接下来的生活，他会付出一切努力，还她一个随心所欲，所以她不能死。

说了这么多，古婵连一个眼神都不曾有，秦耀天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反作用力的冲击让他觉得刚刚的一番话只是自己的幻象，憋屈不是没有，可更多的是无力，深深的无力感让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秦耀天背过身去，不说话了，黎上善不说话，古婵失语，在这片天地间，沉默卷土重来，静得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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