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端倪（1/2）

桃桃脑袋放空，缓慢从云霏居走出，她心里迷惘又难受，边走边回想这在南华镇村子里的那几年。

她和季彧同日出生，同样是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却只因为她是女孩儿，家里都失望极了，一生下来看了性别就直接被放到了一旁，身上被子还是接生婆给好心包好的，原本期待的桃父和老太太一听是个女孩就直接走了，桃母也看都不看她一眼，每日想起来才喂一次。等出了月子到了秋季里村民都要干活养家，桃母跟着早出晚归，就把桃桃扔在家里不管不问，若不是隔壁季娘子听见桃桃的哭声，她只怕早就被饿死了。

见她可怜，季娘子便时常来喂她，桃母虽不喜季娘子，但也乐得把她这个拖累脱手，便也不管。

慢慢的桃桃和季娘子亲近起来，每日最喜欢去季娘子家，也是季娘子给她开蒙，教她习字，开始季彧也还小，母亲的注意力被分散，他便有些不高兴，不太喜欢和桃桃玩儿，当时桃桃伤心极了，她不想回自己家，那里她住的很不舒服，她也不喜欢自己的母亲，她对她一点孺慕都没有。后来还是季娘子察觉到了季彧的心态，便温柔又严厉的教导了季彧，季彧了解到了这个小妹妹的情况，觉得她很可怜，便也接受了，还对她好起来，把自己的东西都分给桃桃。

你一半，我一半，放在一起才好玩。

他们就这么一起过了几年，快乐得桃桃都以为她就是季娘子的孩子，他们以后也会这样在一起，哪知一朝巨变，现在只剩下她和季彧，他们的家没有了，季娘子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像是刚反应过来季娘子离去一般，桃桃忽然小声啜泣起来，心里像是被什么揪住了般，难受得喘不上气，她拉着胸前衣襟，试图让自己好受些，眼前阵阵发黑，她胡乱扶住一颗竹子，慢慢蹲了下了，把脸埋在膝上，呜咽着哭泣。

致和道君神识看到季彧面色苍白的坐在他房中角落，眼中黑沉暗淡，看到桃桃蹲在竹林处掩面哭泣，他叹息一声，魂飞魄散，就算是仙人也会受伤，任是修士也无法存活，就算耗尽秘宝最对也只能做个鬼修保全，何况季娘子只是个凡人。

人已消亡，这是不能更改的事实，现在只能等他们自己想清楚，放下执念。

待桃桃红肿着眼睛失魂落魄的回去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修士黑夜可视，桃桃低着头一路缓慢平稳的走了回去，路过季彧房间，见里面一片漆黑，知晓季彧也很难受，便轻声敲了敲他的房门，低声叫道：“彧彧……“

她心里难受，想要和季彧待在一起，也想安慰他。然而却没听见季彧的声音，便以为他想自己待着，垂了垂眸，转身就要离开。

还不等她迈出步子，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下一秒她面前的房门就被拉开，还不等桃桃抬头看去，胳膊就被人拉住，她被重重的带到单薄的怀里，柔软的发丝埋在她的颈窝，呼吸打在她的肌肤上。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桃桃怔了怔，她被季彧紧紧的搂着，力道大得勒得她的腰有些疼。桃桃没有出声，伸手也搂住他柔韧的腰间，头埋在他怀里听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一下又一下，却那么令她安心，自他们七岁后便没有再这么亲密接触过，桃桃不知，季彧的怀抱何时竟变得能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季彧很用力的抱着她，温热的呼吸扑在桃桃颈间，他的呼吸很急促，像是要哭了一样，然而他却并没有掉一滴眼泪，桃桃靠在他怀里，伸手轻拍着他的脊背，就如当初睡在一个房间时，季彧做噩梦醒来时她做的动作，缓慢轻柔的安慰着他，嘴边还哼着季娘子教她的小调，是季娘子还在时经常会哼给他们听的，能让他们快快睡着。

那时候他们睡在一起，每晚季娘子都会在床前哼着调子，看着他们入睡，夏天时还会给他们打着扇子，总是温柔的看着他们。

耳边听着熟悉的小调，季彧闭上眼，安静的听着。

“青山下，松沙间，兰芽空濛短浸溪。路无泥，暮雨归，花有清香月有阴。林中鸟徘徊，倦雁衔夕回……“

季彧听她哼唱着，逐渐放松下来，拥着桃桃的力气松了松，却没有放开她。桃桃轻轻靠在他身上哼唱，耳边是他逐渐平缓的心跳声，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从前的生活。

那样的曲调安详平和，仿佛有母亲的手抚过，温暖又安心。

桃桃有些困了，她已经很少再睡觉，每晚只打坐修炼，现今大悲过后只觉无比疲乏，想要好好的睡一觉。

季彧见她困了，便抱着她踢了鞋子上了床榻，两人蜷缩环抱着对方，头靠着头脸挨着脸，呼吸交织，亲昵一如幼时的姿态。

桃桃起先还哼着小调，时不时轻轻拍着季彧的背，慢慢在昏昏欲睡中变得断断续续，思绪逐渐混沌，最后只剩下了轻浅均匀的呼吸声。

季彧抱着她，阖上眼，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气息，慢慢也安静的睡了过去。

……

他们仅睡了两个时辰就醒了，待醒来时外面弯月高悬，已是夜半。

桃桃睁开眼看着屋顶，身旁的季彧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都无心说话，只想安静的待一会儿。

桃桃从窗看去，窗外天空墨蓝深沉，群星环月而坠，月光朦胧柔和，拾胧从她丹田跑出，靠窗沐浴月光，小小花苞逐渐绽开，散出若有似无的清香。

她就那么痴痴的看着，不知多久，有兽初鸣，明霞自东方而出，朝雾氤氲环绕，携清凌灵气。一日之晨，是灵气最为浓郁精纯之时。

拾胧欢快的摇首摆尾，努力吞吐着。

桃桃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闭目同样吸收着浓郁灵气，灵气环绕间，排出体内浊气，身体也越发轻灵起来。

待初晨灵气消散，她才睁开眼，转头便对对上了季彧近在咫尺的脸。

只见浓密卷翘的眼睫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扇形阴影，在她的注视下，那长睫微颤，薄薄的眼皮缓缓抬起，露出里面漆黑清凌的双眼。那眼睛不同以往的清澈见底，在睁眼的一瞬，桃桃似乎看见有潋滟波光一闪而过，瞬间变得神秘深邃，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入。

而那一瞬的季彧似乎也变了一个人一样，又似有什么忽然苏醒，从灵魂中变得神秘而又强大。

桃桃呆呆的看着他，直到季彧眨了眨眼，里面的波光眨去，变得漆黑清明，她还没有从那一眼中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