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凭楼望北吟(1/2)
春寒料峭,夜晚尤为之甚。
丁剑清从映草堂出来,便感受到门外扑面而来的凉意。
一到换季的时节,月儿总是容易着凉,正想着,路过别院不禁向着不远处的院落望去,那里一片幽静的漆黑。
亥时刚过,此刻应该尚未到休息的时间。
丁剑清微微蹙眉,顺着蜿蜒曲折的长廊一路走去。然而刚踏进院中,便看见月儿倒在地上。
“月儿,月儿!”
丁剑清一边轻轻唤着,一边将月儿扶起来,却见她没有任何反应的双眼紧闭,贴在她额头上手传来滚烫的温度。
平日里门主不让下人跟在她身边,此刻也不知月儿已经像这样倒在地上多久,丁剑清连忙将身上墨色的长袍解开,将臂中纤细的身影裹住,一把抱起向着房间里大步踏去。
他立刻吩咐厨房的下人煮了姜茶和退热的药喂她喝下。不知过了多久,月儿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院外,是深沉的夜幕,疏星几点,淡淡的云烟掩着窗前的月光,发出朦胧的光线,似乎已经是夜阑人静的深夜时分。四下沉寂了下来,原来转眼之间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她怔怔的支起身子,脑海中回想起昨天沈孟白的话,不禁垂下双眸,抱着膝盖静静坐在床上。
她多么希望那天所发生的只是一场虚无的梦境,然而身上的滚烫却千真万确的提醒着她一切都真实的存在着,沈孟白应该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月儿默默将帷帐拉下,却无法掩饰心中的难过,在罗幕之中无声的抽泣起来,昨晚沈孟白决绝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显得那么陌生。
“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见到你。”
“你应当庆幸自己是他的女儿,否则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就不会再与你见面。”
“如果你能把御鸩门虚子阁里的凌霄剑谱拿出来给我,或许我会考虑再信你一次……”
……
突然,帷帐之中的月儿像是想起了什么,蓦然将头抬起。
只是,御鸩门的每处地方都有那么多看守的侍卫,虚子阁一定也不例外,要避开他们的耳目,难若登天。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支起身子,简单套上衣裙,便借着月色悄悄推开了门。
羊角风灯在长廊的两侧影影绰绰,引得明灭的烛火摇曳。月儿踮起脚尖取下一盏,将墨笔勾画的灯壁摘下,烛火在微风中缥缈晃荡,像是就要枯萎的花朵。月儿连忙伸手轻轻笼住。
为了能够保证整夜充足的照明,烛身上全部都涂满了火油,火光不时便轻轻的窜起。
她极少出院,为数不多的几次便是趁着丁剑清也忙的无法得空偷偷出门去观云堂了。她知道别院的后面是一条鹅卵石襄成的小径,这里通往御鸩门的东厢房,如果没有客人平日这里是不会有人的。
几个侍女从走廊边走过,月儿连忙躲在假山的后面,待她们走过才探出头。穿过这里长长的走廊,一排厢房静静在夜色中伫立,只是此刻仅有的几盏风灯映衬下略显寂寥。
兴许是平日久无人顾的原因,东厢房前的风似乎比别处更放肆一些,眼见着手中的烛火便要被风熄灭,她连忙用手拢了拢。
东厢房很大,且距离各处都不算太远,若是这里起了火便能吸引大部分侍卫的注意,趁着火势蔓延便能混进虚子阁。
满院清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墙边甚至还有一株新开的蔷薇。青草何辜,明明已经走到这里,此刻她却又迟疑起来。
凝神间,一滴红色的蜡油顿时滚落,滴在执烛的手上。
月儿顿时一声惊呼,手中不由一颤,半长的蜡烛便掉落在地上,几乎是顷刻之间,火油便顺着烛身滴在地上,面前的一堆枯草便连着烛火燃烧起来。
火苗窜起的速度异常惊人,月儿惊慌失措的想将火苗踩灭,但是刚一触及到火苗便是一阵火辣辣的灼热,吓得她立刻缩回了腿,想要将或扑灭,然而手边却没有任何能够熄灭火焰的东西。
火苗已经顺着草地蔓延开,她怔怔的愣在原地,很快便已有一人高。面前的一切实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慌乱的脱下衣衫想将火苗扑灭,岂知那薄薄的纱裙一触到火苗便立刻势不可挡的燃着起来。
惊慌失措的将纱裙丢到一边,这才想起裙衫上已经窜出的火苗若是落地岂不是另一边的草地又要遭殃。
想伸手将衣衫取回,手触到火焰便被滚烫的火苗扫过,顿时**的痛感便传来,不多一会,草地两边就升起了高高的火苗,四下顿时火光烛天,深沉的夜色被照的明晃亮堂。
“来……来人啊!”
紧紧咬住嘴唇,她只得不断后退,这才想起向东边的院子跑去,那里一定会侍卫把守。火势越烧越大,她听见几个侍女跑过来的声音,慌乱之间,月儿下意识的向着东边的承天阁跑去。
一扇圆形的拱门后面,便是承天阁的后院了。
“着火了!”
不远处的开始传来混乱的脚步声,混杂着些许杂乱无章的叫喊透过墙闱传来,几个门前的几个黑衣侍卫此刻不禁侧目,纷纷顺着东厢房的另一边望去。
阵阵青烟腾空而起,带着呛鼻的气息在空中蔓延开来,从此处望去,东厢房的一侧闪烁着红色的光芒,一时间便火光冲天,几个侍卫面面相觑,向着火烟的方向跑去。
月儿极力抑制住浑身的颤抖,从门后探出,果然侍卫都已不在,她立刻提着衣裙尽力向着前方一路狂奔而去。
穿过长长的走廊,再向北便是虚子阁。
蜿蜒曲折的庭廊好像格外长,如同踏过一载漫长无际的岁月。长廊外,清冷的一池水倒映着一袭水红色的身影,穿梭在细窄的廊桥之中。
虚子阁距离承天阁其实并不远,但是一路上都要提防着有人随时蹿出,故经过每一道长廊的转弯她都必须停下观望直到确定了无人才能继续前行。
所幸一路上并未遇见应声而来的黑衣侍卫,顺着长廊尽头向前望去,高大的黑色牌匾终于赫然眼前,大篆写着“虚子阁”三个字透露着难以名状的威严。
青泥石板的两边齐齐放着几尊狻猊雕像,每一尊的嘴里都放置着一小截蜡烛,月色下透着隐隐的光,诡谲奇异。
远处凌乱的叫喊声越来越大,隐约可辨泼水之声。御鸩门这样的地方竟会深夜着火,多年以来史无前例,想必此时几处已经乱作一团麻。附近几处的当夜的侍卫措手不及,几乎全部前去灭火。
月儿迅速跻身躲在一尊雕像的后面,一直等了好久。如她所愿,门前的侍卫都去救火不知何时已不在门前。剩余的侍卫们都去镇守东南西北四个大门了吧?
想到这,月儿略带迟疑的从石柱后走出来,此刻青泥石板前空无一人,两旁的狻猊月光下面容狰狞阴森,她不禁打了个寒颤,耳畔却想起沈孟白的话,握紧拳头轻轻走了进去。
空无一物的大厅两旁雕满了形态各异的神兽,像是很多双眼睛在盯着她。也许不过多时侍卫便会重新回到这里,想到这,小小的步子加紧了速度向前走着。
突然她感到脚下被什么绊住,俯首之际一缕钻心的疼痛顷刻之间便令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月儿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借着厅中的火光她才看清楚地上有很多细细的丝线,不知是用什么织成,每一根在烛火之下都闪着清浅的银色锋芒,看起来锋利无比,刚才划到自己的就是其中一根。
想重新站起来,身子一动便不小心压倒了后方的丝线,又是一阵割裂般的疼痛,手心立刻裂开深而笔直的划痕,一道深深的口子如同一条长长的蛇,鲜血顿涌而出。
令她惊恐的是顷刻之间,一阵幽幽的铜铃声便突然响起。
顺着屋顶上方望去,原来每隔一根细线便连着一只铜铃,悬在大厅的顶上,足有二十多个,每支如同碗口大小,从下面望去黑压压一片,且每一支都两两相连,只要触动一支便会一一牵扯,凝神之际,铜铃摇晃的声音便愈发大起来。
月儿不知所措的从衣袖掏出剪刀,对上其中一根细线剪下去,那线不知是什么什么材质,细如发丝,却韧若蒲草,一刀下去竟丝毫无损。
顾不上手心的伤口,她双手用力捏住剪刀,尽力绞下去,一根细线“咔擦——”一声终于应声断裂。
霎时间两旁的石狮嘴里骤然吐出数只短小的银针,仿佛飞天的流星般倾射而来,根本不及避让,其中两支已经埋入了她的小腿。
剧烈的疼痛的让她几欲昏厥,低头才发现再看看手臂、胸口上也沾满了几只银针,几乎是顷刻间,被针刺入的边缘就呈现淤紫的颜色!
月儿挣扎着想退出大厅,但刻骨的剧痛顿时便如同闪电般蔓延开,让她无法站起身。如此,尚且不能再进一步,也无法后退了。
伴随着铜铃被牵扯的幽幽之声越来越大,只片刻间,二十多个黑衣侍卫就从几个院子飞掠而至,将整个虚子阁团团围住。
“什么人!快去禀告少主!”
话音刚落,青泥石板前的侍卫齐齐向两边让出一条长道,尹钟沫神色沉肃,身后一众侍卫大步流星纷沓而至。
今晚他刚从地煞回来走过附近,竟发现真的有人胆敢私闯虚子阁。尹钟沫手覆上腰间的沥水长剑,难道是沈孟白的人?
眯起眼睛,一道凌厉的光划过眼眸,看清地上一袭粉色的身影,他顿时眉头紧皱,“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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