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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爱的雀斑长在莉莉安脸上。她介绍自己叫莉莉，姓安，这个珊珊就喊她莉莉——安。

这个珊珊和以前的珊珊有什么不同呢？莉莉安无法回答。

珊珊很喜欢“如果”两个字。她说，“如果我们是小鸟儿，降落在草坪，如果我们是记者，毫不犹豫闯了进去，如果我们是火星人，那成了我们刚占领的秘密基地。”大家满脸期待，等着她做出返回火星的承诺。

莉莉安再见到珊珊时，不觉得她能兑现什么承诺，只觉得自己的心愿不需要去实现了，莉莉安以前的心愿是让自己成为珊珊，她模仿珊珊的姿态和语气，做珊珊做过的事，她记得珊珊喜欢说自己蠢并且丑。

莉莉安说，“我好蠢，好丑。”

大家听到后感到气馁，不明白莉莉安为这么总贬低自己。

慧豆也跟着说，“我好蠢，好丑，蠢到不能再蠢，丑到不能再丑。”

莉莉安又说，“我有罪。”

慧豆说，“我罪孽深重。”

莉莉安张开美丽的翅膀，从远处看，她的身影完美镶嵌在天空。她张开嘴巴说，“我该死，饱受折磨而死。”

慧豆反驳道，“不对，是幸福快乐地死。”

莉莉安像幽灵漂浮在塔顶，她感到带着孙女跳塔很荒唐，很残酷，对不起莲，但她并不真的在乎这些，认为这其实是个意外。她鼓励着慧豆，“孩子，跟我走吧，就像我们早晨起来，吃饭上学，看到陌生的花园，好奇地走进去，谁知道走向的是地狱呢，谁知道呢……”

慧豆看着塔底欢呼雀跃的人群，心想这样做太显眼了，深深的恐惧笼罩着她，等她跳下去，却不能目睹接下来更热闹的景象，比着他们，她觉得亏了好多。

慧豆说，“我好傻。”她接着向人群征求意见，“殉情值得吗？”他们有的点头，有的摇头，慧豆喜欢殉情，即使不懂它真正的含义。

莉莉安又带她来到河边，她说，“河水不够清澈，要躲开淤泥，死在水里，而不是淤泥里。”莉莉安捧起河水往脸上泼，“这是根深蒂固的**，早晚会实现，还不用太着急，咱们再往前走走。”

慧豆无助地望着河面，水草艰难地开着浅色小花。她们顺着河走了很远，发现一座桥，桥的栏杆是石头做的，栏杆损毁了。过往的车辆像走独木桥，桥边堆满麦秸，站在桥上往下看，麦秸盖住河水，形成个陷阱。一辆汽车开到麦秸堆，地面是软的，轮子在原地打转。

莉莉安摇摇头说，“这里也不行，再往前走在……”

她们继续前行，来到桥边的树林，看到一个女孩坐在草地。女孩摆放许久，身上布满灰尘和蛛网，身旁有双拖鞋和辆儿童自行车。她的头发很长，有着惊人的黑。这里没有别人，只有大片的野薄荷，废弃的农药瓶丢了一地，河岸被挖得坑坑洼洼，远处是广袤的田野。

慧豆问，“你是谁呀？”

女孩喊，“妈妈……”

慧豆觉得女孩很眼熟，她的额头高高的，脸上布满酒窝，像极了微笑时的珊珊。

女孩说，“妈妈……”

“珊珊……”慧豆摸着她的头说，“珊珊……可你怎么变得这样小……”

女孩说，“妈妈……”

莉莉安**着女孩的脸颊，相信她真的是珊珊，满头的黑发孤独而高冷，乌黑的眼睛仿佛洞察真相，除了小了点，她甚至比以前更加完美。

尽管有些失望，慧豆还是瞬间就忘掉了珊珊曾经的模样，接受现在这个脏兮兮的新女孩儿。她好像刚学会说话，只会喊妈妈，一遍又一遍得喊着妈妈。

慧豆问，“你上幼儿园了吗？”

珊珊还在喊妈妈。

慧豆觉得她上了幼儿园，迷了路，所以才会出现在这个没什么人的地方。慧豆捡起地上的拖鞋，丢进自行车篮，要将她带回家。

珊珊哭得很卖力，挥舞着胳膊，时不时打在慧豆的身上。她比慧豆要胖，要高，力气也大得多。好在她只是大声哭喊，不会真的伤害谁，任慧豆将自己扶上自行车。

她们沿着河岸将珊珊往家里推，推得太慢了，车轱辘唧唧个不停。一路上珊珊完全忽视了慧豆，自顾自喊妈妈。

慧豆到家后把珊珊放在厅堂，然后让妈妈开电视准备看动画片。

莲喊住她，“这是谁？”

“她就是珊珊吖。”慧豆说，“很可能是幼儿园的珊珊，她不爱说话，是走丢的，而不是被抛弃的，她没有被虐待过，受虐待的孩子是这样哭的……”慧豆哇哇学了会儿哭。

“妈妈，她好可怜。”慧豆看着珊珊的脸，然后哈哈大笑，“快看她嘴唇有三瓣，好像白兔。”

珊珊吐了她一口，慧豆哭了起来。

莉莉安打了盆热水，要给她洗脚。慧豆想，她那副又哭又闹，脏兮兮的样子，还愿意洗脚？对于同类，慧豆满心挑剔。

珊珊愿意。她双脚踩进水里，玩了起来，把鞋子也丢了进去，用鞋子舀水，举到高处再倒，玩到水变凉变浑浊，才允许莉莉安把水倒掉。

莲做好了饭，端到珊珊面前但她不肯吃，莉莉安要去喂她。莲说，“你得搞清楚她的年龄，我看快十岁了，根本不需要你喂，她肯定是不想吃。”

是啊，珊珊早不需要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