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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后来发现七鱼没在这场灾难中死去，当人们再次看到她背着长麻袋走在大街时也不觉得惊讶，人们甚至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只知道她是家里第七个孩子，曾备受父母宠爱。后来她的六个姐姐陆续嫁人，父亲因病离世，只剩母亲和她相依为命。

那时的七鱼有着出众的容貌，但她觉得自己的智慧配不上自己的模样，而且她想要怀个男孩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她四处徘徊，感到无地自容，常常**着肚皮遥望天空。

那时的珊珊觉得自己过于丑陋，她无法原谅自己的大小眼和又宽又塌的鼻梁，她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看起来那么幸福，而另一些却不幸福。

珊珊喜欢自己的家乡，遥远的西北，已被这边的人遗忘，但也只有它才是珊珊的家乡。她不觉得那边的气候有多严寒，早上总起不来什么。她放学回家第一句就是“妈妈饿死了”，莉莉安当然没有饿死，等她端上饭菜，珊珊尝了两口又会说“菜难吃死了”。

珊珊放学回家要经过一片又一片的花园，花园在春天姹紫嫣红，秋天香气弥漫，夏天结满青涩的果实，冬天郁郁葱葱，这些让珊珊觉得城镇比自己的家要好。

她的感觉并不错，她所在的乡村从宁静走向荒凉，由桃花源变为垃圾收留所，调皮的孩子到处放火，垃圾发酵的酸腐味和点着的塑料味飘来荡去。珊珊把整盒火柴丢进垃圾堆，霎时闻到浓烈的硝烟味，火势向天边蔓延，噼里啪啦的爆鸣声不时响起，毁灭似乎势不可挡。路人纷纷驻足观看、赞叹，“春天来了，温暖抚恤大地，再也不用炭火了。”

珊珊在花园的对面常看到很多大龄的孩子，七鱼的妈妈也混在其中。那时她左手抱着七鱼，右手抱着七鱼最后一个姐姐，身后牵着七鱼的姐姐们。她过分的年轻，黑发编成辫子，胳膊是深色的。

珊珊看着她和她的七鱼，羡慕地说，“你们不用上学。”

七鱼从襁褓中伸出冒着烟的脑袋，脸流露羞涩，“已经上过了。”

珊珊的心扑通扑通，她丝毫不掩饰这种慌乱，“我喜欢你，因为你如此的美丽。”

七鱼面露忧伤，“美丽有什么用，又不能生孩子。”

珊珊笑了，“生孩子很重要吗？”

七鱼面露不平，“我的姐姐们都可以，只有我不行……”

七鱼的妈妈也笑了，“妹妹呀，赶紧回家吧，你家远。”

珊珊的家并不远，只不过路难走，她吃完饭走出屋，指着北边问莉莉安，“那是什么？这样的白。”

“那是大雪山。”

“我们去看看吧。”

“太远了，它看起来近，其实像星星那样远，坐一天火车也到不了。”在西北，莉莉安坚信什么都离她们很远。

“黑色的是什么？”

“那是火车。”

“雪山不是很冷，里面的人不会冻坏吗？”

“车里很暖和，就像在屋里。”

珊珊一天一个问题，问啊问，问了四天，才把关于雪山和火车的问题弄懂。火车穿过雪山是因为火车道修在雪山，火车坐了好多好多人，比村庄的人都多。

她们忽略了一点：怎么一直都能看到火车呢，它难道从来都不动的吗？

莉莉安可以回答珊珊的任何问题，她向珊珊强调自己是无法替代，美丽尽责的母亲。她教珊珊画画和写字，让她们的家出现在纸上，名字写在家边，家的颜色可以改变。她问珊珊喜欢什么颜色，她从珊珊的眼睛中看到炽热的金色，就像点燃许久的炭火。她怀疑自己对女儿的爱转变成了期待或崇拜，她来不及感叹时光穿梭，和女儿一样盼望着放学，盼望着春天的到来，她们在春天互赠礼物。

“当当当当~~”一条小白狗。

小白狗有着又长又密的毛，摸起来像头发，闻起来有着鱼类的清香。它傻头傻脑，喜欢用舌头舔鼻子，原地打圈，总待在只有人的地方，在那里游荡，隐藏，放声尖叫。

珊珊摸摸小白狗，将它命名为小白。小白见惯了熙熙攘攘，来到安静而陌生的新家第一次知道害怕，小白哆嗦着，假装没被看见，蹑手蹑脚爬出屋外。它看到树叶在动，听到沟渠里的水在流，吓得钻进屋子。

“你现在还只是不熟悉。”莉莉安说，“以后就离不开这里了。”

初来乍到的小白很快就无忧无虑，并得到了珊珊全部的爱，某一时期全部的爱。

莉莉安被冷落了吗？繁劳的工作让她没时间过多理会这个新的家庭成员。

莉莉安还是会抽空教育珊珊，向她提问，“妈妈只有一个，这意味着最为珍贵，一千块你换不换？”

“一千千块也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