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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安在火车站附近遇到一个驼背的老太婆和一个孩子，俩人看到莉莉安，就朝她走来，她笑脸迎接。

“行行好，我带着患有脑瘫的孩子到这儿看病，钱和孩子的书包全被偷走，回不了家，没有车票。”

他们没有任何行骗技巧，站在人行道旁的梧桐树下，看到路人就背书似地重复刚才这段话。如果什么都没要到，也不纠缠，回到梧桐树旁等下次机会。孩子握着半瓶矿泉水，他在烈日下舒展着眉头，嘴唇稍稍翘起，眼睛直直地看着莉莉安，冷漠的神态像极了珊珊。

莉莉安简直不能相信，天底下怎么还有这样的奶奶？带着孩子行骗，孩子得忍受高温，忍受奶奶笨拙的骗术，看着她被别人冷眼拒绝，看着别人出于同情把钱给她。

这个孩子就算不识数，摸到钱的那刻也会很开心，毕竟辛苦好久，莉莉安掏出兜里的钱递到他手上。在她掏兜时，小孩伸手接，他的奶奶在旁看。小孩拿到钱后，老太婆灵感迸发，“我们好久没吃饭了，孩子也病了。”莉莉安只好掏出存折，然后说，“反正我以后打算乞讨，这存折对我没用。”老太婆仍在继续，“现在看病涨价了，存折都不够取，这孩子还看上一只布偶，来趟市里，不得买件玩具回家。”她说得理直气壮，表明这是最后一次要钱了。

莉莉安面露难色正要回绝，这时她看到路边有个大遮阳伞，伞下坐着穿西服的年轻人，几个人正向他咨询贷款的事。莉莉安改口说我帮你们借些钱吧，她走到年轻人面前说借五万。年轻人问她有没有银行卡，好用来还款。

莉莉安撇下老奶奶和孩子，来到路对面的银行，正值中午，大厅里的人很少，接待莉莉安的是个穿军装，个头很高的女人。

她问，“办卡的吗？”

莉莉安说，“嗯。”

她问，“你的证件。”

莉莉安把证件递给她。

她带着莉莉安走到一台机器前然后说，“在这里按手印。”

莉莉安按完手印。

她说，“等会儿。”

莉莉安等了会儿，看到她拿着银行卡走过来，可她没有把银行卡递给莉莉安，而是盯着莉莉安的脸说，“不像，不像，你不像安莉莉……”

莉莉安笑了，“怎么会呢？”

她又找了几个人来围观莉莉安，他们讨论了会儿，统一了看法，认为她是真实的安莉莉。

莉莉安感叹道，“这么麻烦，你们都不相信我……以前大家去银行都是借钱的，借钱是丢人的，所以都是晚上借，队排好远，谁看不清谁，不像现在的营业厅，虽然很大，却没有人来，空空的。”

拿到银行卡的莉莉安回到大遮阳伞下，年轻男人递给她一张表，她填完后把表交给了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看了看，叫来他的同事，也是个年轻人，他们问了问莉莉安的情况。

他最后说，“钱会打进这张银行卡，以后还钱也用这张卡。”

莉莉安把银行卡交给老太婆，办这么多事让她感到饿，饿是好事，能帮她做很多决定。他们决定去餐厅吃顿饭，餐厅门口摆着烤箱和凉透的小笼包。常听人说小笼包好吃，这次吃不成了。她买了烧饼和纯净水，刚刚坐下，就看到屋外有警察往这边指，她不想出去，他们就进来了，说要上车。她来不及问，就被推进警车，老奶奶和那个孩子也进去了。

她觉得警车很窄，同时又感到荒唐，街上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她？她眉清目秀，还愿意掏钱给人家，说明她是善良的人，善良的人怎会被警察怀疑？她虽然在心灵上自暴自弃，外在却依旧勤劳诚实，不偷不抢，没有非分之想。她觉得因糟糕的生活给人看不起可以，抱怨几句就好了。但要怀疑她如何罪恶可不行。每个人都不相信她，都想让她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也许他们喜欢她面带愧疚。她觉得自己像遇到猫的老鼠。

莉莉安越想越头晕，她已经在警车里，身不由己，心绪难宁，心脏随着引擎扑腾。她的心脏构造与内燃机有种说不清的联系，也许是心脏病，理智告诉她不要发作，让警察误以为她装模作样或骗钱就太丢人了。她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孩子上，孩子的好奇心真是多。他的头左扭右扭，手指在车窗上滑，看车里的后视镜，和她的视线在镜中撞在一起。她告诉他，“这是去警察局，你要把烧饼先吃完。”

莉莉安看着窗外，摸不着方向，头越来越晕。一辆辆四轮小汽车从窗外掠过，它们跑得好快，轻易超过警车。那个孩子愤怒地把烧饼掷向它们，烧饼在空中飞了一会儿落在草丛。

刚才那几个警察都不见了，只剩下开车的。莉莉安对他说，“真奇怪，梧桐树很高，秋天到了，一切生机盎然，人行道的每个人都代表着幸福的家庭，那个美丽、勇敢、温柔、善良、纯洁的我没必要跟着你去警察局，去那干啥呢？净耽误我回家。”

警察说，“进里面你就知道了。”

“别故意吓人。”

“谁故意吓人？有人举报你们拐卖儿童并逼迫他们行骗。”

“没有的事。”

“没有最好。”

“假如有呢？”

“那要看性质恶不恶劣，如果你有虐待、侵犯、放任孩子生病不管，就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