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回乡遇故知（1/2）

来到这个城市，颜舞从骨子里的熟悉，当自己还是一个不需要忧虑的千金小姐的时候，也喜欢到处跑，正是这个车站，让自己满怀希冀地飞向远方，也是这个车站，每次都宽松地接纳归人，只是这次回来，再疲倦也无法放松，再平静也无法安心，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家。

这个城市给了颜舞太多美好的记忆，可是越是美好的东西，一旦被打碎，痛苦便越是深刻。颜舞直接买了去往洮南的车票，本想片刻不停留地离开，可是车子还有四个时辰才开，颜舞在车站内徘徊了一阵，听着熟悉的乡音，再也忍不住，往车站外走去。

北平是个不适合逛街的地方，出门若是遇着大风天气，便是尘土飞扬，若是遇着雨天，便是泥泞不堪；出门怕撞，走路怕踩空，一个不甚，还可能踩着狗屎，所以颜舞也没杵着在外头吃土，塔上一辆黄包车便蒙着脸寐着。

拉车的师傅是个老手，颜舞坐着并没有感觉特别颠簸，十分平稳且速度不慢。可是，当颜舞看着路边本来均匀向后跑的老房子速度变慢甚至快要停下的时候，颜舞心觉不好，一转头，才大呼坏事了。

这师傅选了走棋盘街，这街道虽是有意思，可最是堵。现在照例是雍塞难行，颜舞往后看，才一会儿功夫，后面也已经被堵住了去路。前面有些人等的久了，不耐烦，正骂着娘，后面的也是心急，大呼呼地虎着喊。这地下铺的是厚石板，年久失修，硬生生磨出宽深的裂缝，车轮陷入这豁牙露齿的夹缝，坐歪右倒的，坐轿车最是头疼，要么晕车，要么磕出包来，颜舞庆幸自己没有坐那车，可是这黄包车也行得艰难，有时候老师傅还不得不停下来抬轮子，让颜舞都不好意思再坐着，只得下来付了钱，自己走过去。

走过了一条豆芽菜胡同，颜舞才算看到了熟悉的湖岸，湖边围着一圈的垂柳，现在正直夏季，蝉鸣不息，柳丝飘扬，有几个年轻人正沿着湖岸散步，有的平淡悠闲，有的暧昧羞涩，有的意气风发。颜舞本来焦躁的心竟然有些平和下来，左右找了找，发现小时候自己霸着的那张石桌子现在已经被人占着了:一位老人用伞挡着烈日，戴着眼镜，很是认真地研读一本破旧的书册子。

颜舞没有在这久留，只看了这一眼，便转身离开，路过一条夹道的时候，颜舞忍不住多看了眼门牌匾额，小时候颜舞总觉得这些题字很有意思，喜欢到处找这样的牌匾认字，平时念的“豆腐巷”原来写的却是“多福巷”，土话讲着“劈柴胡同”，墙上却分明挂着“辟才胡同”，大了一些才知道，这些牌匾是经过勃安先生将俚语书面化题字的。

看了一会儿，颜舞便来到了琉璃厂，从东到西很长，可以消磨一些时间。颜舞最怀念的，还是那一间连着一间的书铺，以前最喜欢来这儿淘些好看的书回家，有时候找着一间好书店，能在里面闷半天，后来跟几个书铺掌柜混熟了，还能邀着进入后柜，翻看各种图书的版本，实在让人沉迷。

可是现在，颜舞只能看着这些熟悉的铺面，再没了以前的轻快。

抬头看了看天，不知是不是因为风沙，颜舞眼睛有些涩意，闭上好一会，才止住了眼泪。转身，颜舞毫不留恋地离开，如果不能停留了，那就走了。就像对许璟之的情一样，颜舞可以一直付出，一直慢慢向他靠近，融化他的疏离，可是如果最后一步不能由他迈出，那便只能离开，断了来时的路，再辟一条新道。

有了之前的教训，颜舞回去的时候绕开了那条棋盘街，选了一条毕竟偏僻的九道弯。

这道街因弯曲而得名。其实北平很多街道名字都取得很应景，宽的叫宽街，斜的叫斜街，弯的叫弯街，什么样的街道取什么名儿，很是贴切。颜舞想，北平人最是懒，却也是最重情。不愿附庸风雅，不愿随波逐流。

北平的好地方不是没有，就比如那都交民巷，马路特别平，楼房特别高，红砖绿瓦，亮堂干净，但是北平人却能视若无睹。宁愿提着鸟笼子，守着自己的一隅墙根，也不愿跟着洋鬼子往里面钻。

走在这条弯道上，听着踩到石板上那哒哒的声音，就像心跳一样，合着拍子，很舒服。

“妹子儿，哪去啊？”这煞风景的声音，让颜舞眉头忍不住皱了皱。

颜舞本不想理这种浑人，只停顿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可后面的人哪能这样轻易放过，颜舞的无视更是激怒了他，冲到颜舞前面，拦住了颜舞的去路。

“让开！”颜舞没给他好脸色，这样又没貌又没品的恶心男人，真叫人对男人失望。

“哟，还是个辣婆娘，够味儿！”粗汉子一脸猥琐地看着颜舞，目光太过露骨，颜舞没办法再看下去。

“我再说一遍，滚！”想不到自己这么明显的嫌弃竟然让对方更有兴趣了，那泛着精光的瞳孔让颜舞反感。

“妹子儿……哦！”汉子猥琐地靠近，伸手想碰颜舞的手，被颜舞一脚踢倒在地。

“臭娘们儿，敢打我，我打死你！”汉子吃痛，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一手从身后拽下布包，扯开包裹在外层的布，露出了里面的东西。颜舞看到这个形状，便大概猜到了，没想到这北平竟然已经混乱到如此地步，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配着枪了吗？

“呵！”既然对方举着枪，颜舞被枪口指着，也丝毫没有在意，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咋的，吓傻了吧！哈哈哈哈！”汉子不仅长得三大五粗，心也是粗的，颜舞这么明显的不屑一顾，竟然被他看出了惊吓之态，实在让颜舞替他汗颜。

“铳是用来打鸟的，杀人？来，看看，什么叫枪。”颜舞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枪，抬手对着对方的火铳。

“你少唬俺，老子今天就让你看看，啥叫神枪手！”汉子见到颜舞掏出枪时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看到颜舞只是一个女人，便再壮了胆子。

“嘣！”“嘭！”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声音却完全不一样，一声闷，一声轻。

颜舞没有理会躺在地上痛哭的汉子，而是转头，朝不远处建筑二楼的窗口望去。那里，有一个黑漆漆的枪口正冒着烟。

只一眼，或者只看清了枪口，颜舞便确定，对方不是敌人，颜舞收回自己还是冷的枪，插进衣兜，转身靠在墙头。

刚刚颜舞并没有开枪，那两声枪响，一声是面前这个汉子开的，只不过颜舞侧身躲过去了，另一声，便是来自颜舞背后，擦着颜舞的耳朵，打进大汉肩膀的子弹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