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不安（1/2）

众人再次跪下。六娘趁机伸手摸了摸头上的水，只是那股子香油味仍然萦绕在鼻尖，腻味地很。

她自然不敢公然拿袖子把水都擦了，在佛法中，这可是无上的福禄。前头太后娘娘对这水都看得很是珍贵，任凭水珠子往下滑，也不肯抹一下子。

等再次跪下来，这回僧侣们才开始唱赞。她们唱的不是平日里念诵的经书，六娘也听不懂是什么，想来是祈福的颂词。

却没想到，这一唱，便是无休无止了。

六娘和嫔妃们都跪得腿软。眼看着上头太后和高僧们一动不动，大家也都不敢动弹。六娘强撑着，心里想：不过是跪几个时辰，又不是跪在乌木底上、又不是孕中胎像不稳脆弱不堪，该是能撑住的。

她本也没太担心，受苦受累她还是不怕的。只是等跪到了正午，六娘就觉得身上酸软不堪、头晕乏力。又因鼻尖上的香油味经久不散，这会儿越闻越腻，那兜头的眩晕和疼痛仿佛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越难受，六娘心里越发开始打鼓。

她头疼地有一种俯身呕吐的欲望，想要彻底倒在这里睡过去，再不要起来了。她压抑着这种冲动，已经开始挣扎着是否要向太后告假。

可是，这是重华宫的法事啊，又是太后为了龙抬头的日子亲自操持的。若有人胆敢坏了祈福的规矩……

当着这么多僧侣和女眷的面晕过去或者提前离开之类，那场面可是十分难堪又没法收拾的！

怕是太后不会饶了她的！

自己如今的处境又十分微妙，实在经不起太后的不满了。她有孕后被陈清捧在手里保护着，除了有体寒的症状，她没有出现任何孕中的危险。一个胎像强健、身体安好的孕妇，在宏大的典礼上以身体不适为由告假，大家只会认为她恃宠而骄！

六娘的牙齿咬得越来越紧。

就在挣扎之时，前头僧侣们很突兀地止了声。主持师太道：“方才已经唱诵了六十六遍颂文。请众位施主起身吧。我等先至后院用些斋饭，待午后之时，再来唱诵。”

六娘浑身一松。

原是要在重华宫用午膳了。终于能歇一会儿了，只是等用完了饭，还有一整个下午要跪的。

也不知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带着满心的忐忑不安，六娘被云竹扶着拖起来。她早就站不住了，死死抓着云竹的手才不会摔下去。云竹被她掐得手都疼了，不禁心里一惊，低低问六娘道：“娘娘，您怎么了？！”

“无碍，不过是跪得久了……”六娘艰难道，声色里都带着颤抖。这可把云竹吓坏了，忙和两三个宫人一同扶着六娘，慢慢地进了东侧殿用膳的地方。

彼时太后已经先进去了，坐在了最前头一张窄小的案几前头，几位高僧环绕在她身边，似乎在笑着谈论什么。六娘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借着要整妆的由头转身进了暖阁后头一间抱厦里头，浑身一软坐在了藤椅上。

云竹死命地撑着她，又不敢闹出动静来，只好满脸惊慌焦急地道：“娘娘，您可是撑不住了？莫不是动了胎气？这样可不行啊！”

六娘低低地喘着气，手指颤抖着。她咬牙道：“我也不知是怎地了。我孕中身体保养地仔细，不曾有剧烈孕吐的反应。御医也说我胎像稳健，不必担心。按理说，我就算连着跪上几天，都不会有太大的危险……此前宫中有皇帝驾崩的大事，宫中所有宗亲们都要跪灵七日，每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都难免会有怀孕的女眷。只要不是胎气不稳的人，跪着哭上七天也就虚弱一些，没有大碍的。”

其实，孕妇只要不摔跤、不吃错东西，跪着受累倒不是多危险的事。

可是六娘今日上午的反应就太不寻常了。这种感觉让她不得不怀疑，她的胎儿出问题了。

若非如此，怎么解释她跪了几个时辰就浑身颤抖要晕厥了一般？

云竹听着脸色越发地惊恐。她说道：“娘娘，先让两位医女看看吧！”

六娘点头，身后带着的两个医女上前依次诊脉。

两人诊治了半晌，又要求六娘换手。

云竹急着问道：“怎么样？”

两医女都诊完了，却摇头道：“娘娘的身子没有任何异常，胎像也稳固。”

云竹脸上一惊，六娘也面露愕然。

“怎么会？娘娘分明头晕目眩，撑不住跪经了。娘娘这么难过，怎么会查不出问题？”云竹焦虑地逼问两位医女。

两个医女也吓得脸上发白，道：“我们也觉得古怪地很。娘娘身上很是痛楚，可，可这脉象的确没有问题啊……”

“是没有问题还是查不出问题？”六娘一句话打断了她们。而这话听在几人耳中，大家都猛地变了脸色。

“是啊，怕不是没有问题，而是查不出来啊！”云竹惶恐道：“这可怎么办！难道果真有人胆大包天，敢在重华宫里对娘娘您下手？天哪！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