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儿媳（1/2）

赵岚死后的第二日又是给长乐宫请安的日子。六娘循例领了嫔妃们前去叩拜太后。

中秋过后不久，长乐宫前院里摆着的九十九坛金黄色的富贵盈门万寿菊还没撤下去，影壁上挂着的遍地缕金福禄团圆字也没揭下来，四处屋角房檐上还挂着一串一串的金银小粽子、铃铛、铜钱、滚珠苏子等。四处的喜庆氛围也使得前来请安的嫔妃们感觉到了轻松。

彼时韦太后早用过了早膳，正端坐在后殿明瑟轩内临摹一副字帖。嫔妃们先进了厅堂，被掌事女官告知太后在后殿练字后，才又浩浩荡荡地移步过去。

六娘和众妃在明瑟轩的殿堂前给韦太后跪拜问安。因着不是节庆一类的大日子，身为皇后的六娘按照礼法不需要对韦太后下跪，而是轻巧地福了福身子。在旁的嫔妃们将头磕在地上的时候，站着的六娘就轻易地看到了韦太后身侧陪着的英娘。

英娘在嫔妃们行过礼后跪下给皇后行礼。

六娘上前笑着亲手将英娘扶起来了，赞赏道：“恪纯县主小小年纪，竟也跟随太后娘娘一同临摹前朝名家的书法了，真是个懂事聪颖的孩子。”

恪纯县主是英娘几日前才得到的封号。

英娘的身份其实并不高贵。她虽是太后的侄孙女，其父亲和祖父却都没什么本事，如今身无官职、帮助长房打理府中庶务。韦太后破例为她请了封号，显然是对她寄予厚望了。

“不过是小孩子随意描画的，皇后过誉了。”韦太后声色清淡，转首将手中狼毫搁置在了墨竹架子上，又道：“只是恪纯这孩子进了长乐宫，宝庆平日里也有个伴了。”

宝庆公主今年九岁了，和五岁的英娘怕是玩不到一块的。不过她们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宗亲贵女，都是知礼仪懂进退的人，想来平日里是十分和睦的。

可是……能够坐在韦太后身边一同练字的殊荣，英娘得到了，宝庆公主却从未得到过。

其实太后对这些庶出的、旁支的孩子们的感情，还是很稀薄的吧。宝庆公主因为庶出的缘故，即便是长女，也从没得到过长辈的宠爱。英娘能够坐在韦太后身边习字，只是因为她是韦太后用来延续家族使命的棋子。

而令人唏嘘的是，韦太后唯一的亲生女儿和敬公主，乃是正统的嫡出、先帝唯一的嫡女，如今却已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成为异国他乡孤苦支撑两国交涉的和亲王后。历来和亲的公主，多半是永生永世都不能够踏进家乡的土地。

宝庆公主与英娘两人身份不高，为了在宫中求得一席之地，只能永远以乖顺懂事的面目示人。她们勤恳恭敬地服侍韦太后、小小年纪持重老成、从不敢任性胡闹，可她们不论多么努力，都比不上曾经上房揭瓦的和敬公主的一根头发丝吧……

六娘一时有些怔忡了，她想起来当年与和敬一同念书的日子……

和敬，你要活着啊。你曾经要我承诺你的事情，你自己更应该做到啊。

“宝庆公主与恪纯县主都是好孩子，有她们承欢太后膝下，是社稷的福分呢。”华昭仪文惠笑意盈盈地上前一步，拉起了英娘的手夸道：“我们这些人手脚笨拙，还不如公主和县主侍奉地周全。”

文惠说得客套，英娘看着她甜甜地叫了一声“华母妃”。

“你华母妃的才学是宫中数一数二的，你素日里应当多向她请教。”韦太后看着英娘吩咐道：“今年你也不小了，那些翻皮绳、投花签、放风筝之类的玩物就不要再碰了，哀家瞧着你这字练了两年也没个长进，琴棋女红更是差之甚远。”

听着韦太后当众训斥英娘，文惠脸上就很尴尬了。

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罢了，虽然世家贵女开蒙地早，倒也用不着这样苛刻吧？就算是自己身为大学士家里的女儿，自幼埋头苦读，却也不会连花签都没得玩……

英娘受着韦太后的教训，一时低了头不敢说话。还是六娘圆场道：“我瞧着恪纯县主这字虽笔锋不足，倒还有些名家的风骨，想是时常刻苦临摹的。”又朝太后笑道：“母后平生最好王羲之的字，莫说恪纯县主不过五岁的年纪，饶是我们这些人也是与母后差之甚远的。”

六娘这话说得俗，韦太后倒是满意她对待英娘的态度。

韦太后明白，英娘能挣个什么前途，很大一部分是握在皇后手中的。好在周妙莲是个识大体的媳妇，不会忤逆自己的心意。

“儿媳瞧着母后院子里的大宛菊和茜桃铃兰都开了，不如儿媳陪着母后一处走动走动。”六娘看着太后脸色稍霁，笑着提议道：“听说恪纯县主近日也在学习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