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封宫（1/2）

“红花是么？”

陈清的脸色非常难看。他朝着书案前头的六娘和跪在地上的几位御医道：“为了防范旁人为皇室诞育子嗣，真是不择手段啊。”

赵莹倒也是命好。眼看着要不成了，好在将红花查了出来。王院判先是停了薏米粥和舒肤散两样东西，随后用治疗恶寒高烧的紫苏和藿香入药。半日之后赵莹神智才渐渐清醒，体温有所恢复。

只是她服食红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擅长妇科的御医被请过来诊治后，摇头道赵莹自进宫来就日日吞食红花，已经损伤肌理。

得知此事的赵莹，不顾病中低热未褪，竟在钟粹宫中大闹了一场，将药碗和床头上的珊瑚翠玉摆设等物砸得一地狼藉。

而皇帝陈清更为盛怒，直言道：“舒肤散这味药是赵贵人自个儿要用的，与红花相克导致中毒，这样阴差阳错的偶然之事也就罢了。然而以红花伤人却是后宫大忌，为天理所不容，定要查出是谁在赵贵人的饭食中动这样的手脚！”

六娘身为皇后，管束六宫责无旁贷，自然接下了这个差事。而很快，在六娘雷厉风行的审问下，尚膳局一位洗菜的粗使宦官招认自己是受了荣妃娘娘的逼迫，在供奉给钟粹宫的薏米中混入了红花香露。

六娘手持凤令，毫不客气搜了荣妃的景阳宫，果然发觉荣妃托了娘家人从宫外带进来分量不少的红花。荣妃并无血淤的症状，不需要红花入药，她为何特意从宫外带进红花而不是至内医院抓药，这不得不令人起疑。

在严刑拷打之下，荣妃身旁两位贴身心腹很快招供了荣妃私藏红花、暗害赵贵人的罪过。皇帝大惊之下，遣六娘将此事呈报韦太后，道：“荣妃一事朕深感有心无力……该如何处置就请太后定夺吧。”

赵家姐妹之间的明争暗斗捅出这么大一个篓子，还捅到了皇太后跟前。一时间朝野上都有所耳闻，不少不忿赵家受到皇室重用的臣子纷纷上奏，要求圣上严惩荣妃、并以教女不严秽乱后宫的罪名问罪其母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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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太后满面疲惫地看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六娘。

“这一个二个地，都不让哀家省心。”她手里捏着的一串佛珠随着她的动怒，猛地一绷，一串珠子便洒了一地。六娘在韦太后跟前可没有在陈清跟前那样从容自如，连忙跪地上前帮着太后捡佛珠。

她一颗一颗地捡起来，小心盛放在宫女手中的银盘上。韦太后冷冷地沉默着，良久，才淡淡道：“赵家的子孙如此不肖，哀家瞧着，非但赵岚是个不争气的东西，那个赵莹也是个能搅得后宫鸡飞狗跳的人物。赵家出这样两个女儿，怕是祖上的福气耗光了吧。”

六娘听着不由浑身一缩。

韦太后深居简出、除了膝下一位宝庆公主陪伴外，不愿意插手任何后宫事务，前朝政事更是一句不肯多提。而这位看似不理俗物的皇太后，怕是对这天下万事都耳聪目明吧。

连赵莹那点子小心思，韦太后也猜到了一二。

怕是自己这个皇后的手段，太后也多少清楚些吧？也不知道……韦太后是否对自己与赵莹合谋在冰雕中动手、并以舒肤散和红花相克的手段揭露赵岚罪行的种种举动有所疑心？

或许这就是心虚吧……六娘咬牙不语。她自认做事滴水不漏，但面对韦太后，她总是没多少把握。

六娘小心翼翼地将手中最后几颗佛豆子放在了盘中。她依旧跪着不敢起来，抬眼觑着太后神色，才咬唇道：“母后莫要气坏了身子……荣妃那边，臣妾已经将她禁足在景阳宫里，但凭太后娘娘处置。”

韦太后冷笑了一声。

荣妃赵岚是她一直费心照应着的妃子。除了因着从前的旧情，韦太后也有另外的考虑。

身为一朝太后，在一个能干的儿子和并不懦弱的儿媳妇面前，其实是一个比较尴尬的存在。她不能明目张胆地为母族争取利益，更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插手朝堂政事。

若是皇帝昏庸些，作为太后倒是还有些用武之地，可陈清显然一点儿也不需要她。

她没有办法，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只能转而想要留一个千古贤名，过起了吃斋念佛的平静而沉闷的日子。

可是，再不理俗物，她也不能完全置身事外……好歹，她要扶持一些忠于自己的势力，以备不测。

赵家无疑是个很好的选择，受皇帝信任，几位将军都是有才德的。只可惜，赵氏姐妹屡屡令自己失望。

但现在还能怎么办呢？赵家的女儿们个个是扶不起来的。

赵莹的确聪明、懂事，但过犹不及。她做事情的方式有些太过极端了。

韦太后有一种很疲惫的感觉。

“能怎么处置？”她从紧抿的嘴唇中吐出一句话：“皇后想要怎么处置？”

六娘一听，浑身又是一滞，静默半晌才道：“回母后。按照以往的例子，以红花戕害嫔妃是皇室大忌。应当褫夺封号、打入冷宫，永不得侍奉皇上。”

韦太后面色平缓地点一点头道：“很好。”

六娘不敢说话了。

韦太后也久久没有出声，只是端起手中碧螺春的茶盏一点一点地品着。六娘等她饮尽了一杯，才斟酌道：“臣妾是皇室的主母，是母后的媳妇，不能不为我们皇室的大局考虑。如今圣上重用赵家，荣妃又侍奉皇上多年，臣妾斗胆提议……能否将将荣妃禁足在景阳宫中，闭门思过一段日子？”

韦太后的目光微凛。

“儿媳的确不喜欢荣妃，也并非为她求情。”六娘跪着道：“只是皇上那边……”

韦太后面上看不出喜怒。她顿了顿，才道：“皇后先起来坐吧。”

六娘谢了恩，起身在太后下首的小杌子上坐下了。

“只是闭门思过，未免有些轻纵了。”太后终于道：“皇后识大体，这几句话哀家不得不考量着。不如就这样吧——自今日起，景阳宫外宫门落锁封宫，没有哀家和皇帝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荣妃德行有亏，想要再次踏出景阳宫，就等到三年之后吧。”

韦太后并没有褫夺荣妃封号，也没有动用家法，然而话语中的森然却显露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