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暗投毒（1/2）

“这些都是姚良娣送过来的？”六娘看着被四个宫人捧到眼前的食盒，眉头微微皱起。

“这一碗金钩官燕还是良娣亲手熬制的。”送膳的几个宫人小心翼翼地跪在六娘脚底下，为首的女官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

上头的六娘看着满桌子的菜肴颇为无语。虽然顾忌着佛堂重地、不见荤腥，这姚良娣倒是下了心思的。

清汤松茸，食材乃是吐蕃贡物之一，有健脾生津的功效。木莲芯，是六娘祖籍金陵的一道名菜，虽然木莲籽不是什么昂贵难得的东西，但它对厨子的功底要求苛刻，以至于成为宫廷晚宴中有名的甜品。梨片奶汁佛手卷，里头是用佛手参捣成白泥，淋上牛乳裹着荷叶烹制成的。更遑论那一盅金钩官燕，云竹上来掀开南瓜盖子，就看见里头是绵绵的红丝子，分明是血燕熬制。

六娘也有些日子没真正享用过太子妃的用度了。

她对此没有任何抱怨，因为就算是尚膳局奉上来的粗茶淡饭，对身体也不会有任何损伤，只是少了些口腹之欲罢了。

她屈居佛堂之中，本来就是怀着更远大的目的。她不需要这些锦上添花的筵席，而姚良娣的骤然示好，都让她有点乱了阵脚。

“姚良娣的心意本宫知道了。”六娘看着满桌的丰盛，心头烦乱：“来人，将几本佛经赏赐给姚良娣吧。”

云竹照例捧了三本经文递给送膳的宫女。

那宫女忙双手捧着接过来。

不过六娘似乎对桌上的菜色不感兴趣。她抬手吩咐道：“先收起来吧，本宫有些困倦了，想先歇一会儿。”又吩咐宫人拿些银子来打赏送膳的人。

送膳女官瞧着六娘身边的宫人将一盘一盘的精致菜品再度塞进了食盒里，脸上神色有些焦灼了。

难道……这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不至于吧！自家主子对高高在上的太子妃殿下又不构成威胁。太子妃殿下就算看不上这一桌子菜，好歹也该在心里记着自家主子的好处。

不过，好歹赏赐了佛经……女官小心地将三本书收在袖子里。

上头太子妃端了茶。女官忙磕头告退。

等众人都退下了，六娘拿了勺子在那官燕里头舀了一勺。

“殿下！”旁边桂姑姑等几位女官却慌张地跪下了：“殿下，您不能冒险啊！凡是外头人送的能入口的东西，可都……”

“可都不知是美味还是催命的毒药呢。”六娘一字一顿地吐出来一句话，手里的勺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轻轻叹一口气，道：“本宫费尽心机唱这一出‘引蛇出洞’，她倒好，给本宫来了两出戏，一出‘群魔乱舞’，一出‘隔岸观火’。如今姚良娣献上膳食，旁的妾室们怕也会纷纷效仿。送东西的人一多，这佛堂可就真的乱起来了……”

乱得让人……再难看清真相。

事实上，六娘并不曾有孕。

从赏赐给吕侧妃的三本佛经开始，她一点一点地给外界制造着自己有孕的假象。

她本想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去彻查当年卫侧妃棺材中出现的藏伽罗香的原因，但是，吕充衣的再次胎动让她意识到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她早已察觉到，吕充衣在凤坤宫中出事，很可能是那个隐藏了多年的人做的。她手上的冷玉镯子来源诡异，六娘自问不曾害过吕充衣，表妹文侧妃也不会。吕侧妃一心想将吕充衣的孩子占为己有，更不可能动手。唯一有些嫌疑的赵岚却正获罪降位，怕是没有心思打吕充衣的主意吧。

吕充衣这一胎危机四伏。六娘明白，如果真的保不住，最后跟着一块倒霉的就是被皇后和太子怀疑的自己。

这趟浑水六娘不想淌也得淌。只有揪出真凶，她才能真正从佛堂中脱身。

在吕充衣第二次胎动后，六娘在当日晕厥。随后从佛堂中传出的种种迹象，使东宫上下几乎确认了六娘有孕。

六娘希望以身做饵让真凶浮出水面。但这种事情显然不会太顺利。

擅长和稀泥的吕盈袖将六娘精心布置的局面搅得一团糟。

她的推波助澜使得更多的妾室前来佛堂中叩拜。

这样一来，参与其中的人越多，隐匿的真凶就越难露出马脚。

六娘看着妾室们送来的东西，深感头疼。

她要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从所有值得怀疑的人里头找出那个要找的人？

如果判断失误，她将面临什么样的危险？

如果一无所获，她又该如何面对皇后和太子？

“谁都有可能，姚良娣虽然进府晚些，和十六年前卫侧妃的事情没有关系，但她也很有可能是谋害吕充衣的人！”桂姑姑抓着六娘的手：“娘娘，她送来的东西您不能尝试！您知道的，宫里的女人心肠狠辣，就好比前头的太子妃娘娘……想除掉别人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下的根本就不是麝香而是砒霜！”

六娘微微沉默。

“把姚良娣送来的膳食都收好了，明日让秦御医过目。”六娘紧了紧衣襟：“其余的人也一样。”

桂姑姑称了是，指使着几个小宫女将所有的菜肴都完整地收好了。

云竹重新摆上了四位尚膳局的嬷嬷送过来的膳食。

四菜一汤，不过是用滚水烫过的油菜和素炒的土豆之类。先前看过了满桌子的燕窝人参再来看这些，显然更让人食欲不振。六娘倒是没有埋怨，舀了一勺子玉米粥往嘴里送。

比起各路人马送来的或丰盛、或昂贵、或稀有的食材，倒是这看起来难以下咽的尚膳局的饭菜更让人放心。

只是四周的宫人们瞧着，面上仍有愤懑。

“那个掌勺刘公公真该给些教训了！”一位女官一边为六娘盛汤，一边痛恨道：“这些捧高踩低的小人，等殿下出了佛堂，可要好生收拾他们！”

却说这时候，外头恰有人声传来：“太子妃殿下的膳食不合胃口么？尚膳局里那些小的们越来越不会做事了。”

六娘皱着眉头朝外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绣金丝赤色蟒服的宦官被宫人引着进来了。其后还跟着两个端着沉重食盒的小宦官。

几人进来跪下了，为首的官宦朝六娘笑道：“太子妃殿下恕罪啊。老奴这些日子也是疏忽了，没能看管好下头的人。今儿老奴才知道，他们竟敢怠慢了太子妃娘娘。”

六娘看着他，双眸微微眯了一下子：“是尚膳局的邱大人啊。邱大人身居高位，今日竟亲自来给本宫送膳，本宫可担当不起啊。”

尚膳局是尚宫局“六尚”之一，尚膳局的总管称尚膳大人，正五品。此前经常来听六娘吩咐的尚宫女官乔姑姑的品秩比他高一阶，是从四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