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2/2)
寅时,阮家人还在睡梦中呼呼大睡呢,阮绿就摸着黑起床了。
洗漱完顾不上填肚子,就去找徐伯,两人都生怕被对方比下去了。
阮绿刚一叫门,还没完全扯开嗓子呢,徐伯就开了门了。
互相瞅着彼此,空气静谧了一瞬,徐伯开口,“走吧。”
阮绿看他背上还背着个背篓,“老伯,你还要去采药吗?”
徐伯低着声音,“嗯”了一声。
阮绿讪讪的,这人是在生着闷气呢,狗腿地继续开口,“天这么黑,你能看得到吗?”
“废话,想当年,老子…”徐伯被质疑,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起来,却又突然闭上了嘴巴。
阮绿见他肯开口了,就放心了,她最怕做亏心事了,总觉得欠着人家些什么。
至于徐伯说一半的话,她就没追问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徐伯被阮绿逗开口了,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虽然还是不愿意搭理阮绿却还是开口说两句的。
两人就这么走到了村口,整条村子都是黑乎乎的,大家都还没有起床的。
突然前面一户人家响起了惊怒声,接着是敲锣打鼓的声音。
徐伯是练过武的,不止耳力比阮绿好,视力也是比阮绿要好,他看到了不远处黑蒙蒙的一团身影晃了过去,阮绿却是不知道的。
见那身影鬼鬼祟祟的,远远看着瘦瘦弱弱的,应该是个孩子,虽然奇怪一个孩子怎么会在大清早出现在这里,却没有要多管的意思。
没大一会儿,那家人就打开了门,徐伯拉着阮绿赶紧避开了。
阮绿这时也是意识到有什么事,并没有开口说话,任由徐伯拉着她到一边,等出来的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过来搜寻了一边,又骂骂咧咧地回去了才出来。
徐伯突然出声了,“出来吧。”
阮绿疑惑,却见不远处草丛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了出来。
这回离得近了,阮绿倒是认出人来了,“是你。”
不就正是之前和阮绿打过两次交道的小女孩吗?
“你不会是又来偷人家东西了吧?”阮绿瞪眼,瞪了会又想到人家根本就看不见。
其实阿梓看见了,只是偷了又怎么样,偷了运气差点是被打死,运气好点还能填饱肚子,不偷就准备饿死吧。
阮绿没了声音也是想到了这事,“你家住在哪里?要不到我家干活吧,我给你算工钱。”
徐伯扯了扯她的手臂,这丫头,什么人都能往家里带的吗?上次那次是人晕倒了没办法,不然他也是不赞成的。
别说自己铁石心肠,而是自己见过了不少忘恩负义的人,你现在对她好,谁知道将来她会不会捅你一刀,小丫头到底是没见过多少市面。
阿梓眼神复杂地看了阮绿一眼,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诶,你要真的没办法了,记得来找我,我是阮家的阮绿,也是住在村里的。”阮绿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嗓子。
阿梓顿了一顿,扭过头对阮绿说了一声谢谢。
看着她走远了,徐伯才对阮绿教训道:“你这丫头,有没有有点心眼的,这人要是个坏心肠的,到时候害得是你自己。”
“我瞧着这人不像个坏的。”阮绿笑着对徐伯说,又道:“老伯,你终于肯跟我讲话了?”
徐伯哼了一声,扭头了,“我是个大人,还能跟你个小丫头计较不成。”
两人爬上山顶,太阳才堪堪从地面露出一条金色的线。
阮绿被徐伯叫了一起扎马步,蹲着马步,看着太阳渐渐从地底慢慢往上爬,这也是一件很美的事。
就是最后腿有点酸,不过想到自己在这个并不很安稳的年代,以后少不得要经常外出,总得有个健壮点的身体才能经得起颠簸。
这么想着,徐伯打完太极后又开始打起拳的时候,阮绿也跟着比划了两下。
“老伯,一看你这就是练过的,能不能带带我啊?”阮绿厚着脸皮问道。
“能让你在一旁看着就很好了,你还想让我费力气教你?”徐伯看着阮绿,似乎在说你想得太美了。
“这不是我自己练着没人指点,容易伤到筋骨吗?到时候划不来。”
“啧,那又怎么样?”徐伯撇撇嘴。
“好吧,要不你有什么条件,我帮你做到,你教我咧。”阮绿只好使出杀手锏。
徐伯正要否决她,话锋却一转,“要是你能让邢蒙开口让我吃肉,我就教你。”
阮绿有点纠结了,邢蒙不让徐伯吃肉肯定是有原因的,这原因可能还是关乎他的身体,自己要是帮着徐伯吃到肉了,这不是害了他?
这还真是个难题了。
徐伯挑挑眉,小样,跟我斗。
回去的路上已经渐渐有了日光,徐伯还像之前一样,喜欢一边采着草药嘴里也念叨着草药的药性,习性。遇到好的,难见的,还会大声的和阮绿搭话,跟她讲。
阮绿闲着无事也听了一耳朵,倒是认识了一些,容易记的,好记的。
等到回去,徐伯的背篓已经装满了草药,眼神精明地看着阮绿,“丫头,你不是要我教你一些拳脚功夫吗?没点诚意怎么行呢?”
阮绿只能认栽,认命地接手了。
所以说,风水轮流转,转到谁就是谁了,现在轮到阮绿要当受气包了。
要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背着背篓一路回去,徐伯眼睛也没眨一下的。
回到阮家,阮绿只觉得浑身酸痛,幸好让阮长寿晚点再来找她。
阿梓将偷到的米装在衣服的兜里,一路焦急地跑回了家里。
到了家里,本来想去翻出家里许久不用的破锅先熬着粥先的。
走了几步,却发现从她回家就没听见她娘的咳嗽声,心里一紧,急忙跑进她娘的房里,小心翼翼地轻声叫着她娘,“娘,娘,你不咳了吗?娘,你没事了是吗?”
从门到破木板床的距离并不远,阿梓却走得极其艰辛,“娘,我给你带米回来了,我们有得吃了,你不会再饿肚子了。”
路再长,终究还是要走到尽头的。
阿梓蹲了下来,握着她娘还有点温热的手,“娘,你别吓我,你没事的对吧?”
阿梓娘依旧没反应,阿梓终于忍不住扑在她娘身上了,“娘,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起来陪陪我啊,我好怕,阿梓好怕啊,娘。”
“你答应要一直陪着我的,你要等着阿梓长大的。”阿梓撕声地哭吼着,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然而又有什么区别呢,她娘就是她的全部,她离开了,阿梓还剩下什么。
“娘~”阿梓像是最后接受了一般,哭着从床上滑跪在了地上,手依旧紧紧握着她娘的手。
阿梓的心像被分割成一片一片的碎片似的,感受着她娘的体温一点一点的消散在她的指尖。
直到天亮了,金色的阳光照进了这间风雨不遮的破房子,阿梓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变。
太阳温暖的光打在她瘦小的肩膀上,却打不紧她的心里。
村里也有几个干过小偷小摸的小孩,她和他们一样,是同类人,她曾庆幸自己和他们还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她还有个娘,但是他们连个亲人都没有了。
有时候她连这点庆幸都要偷偷地藏在心里,她怕自己太得意了,老天爷会连这一点唯一的幸运都给没收了,所以每次一想到她还有个娘陪在身边时的开心都要马上打断,生怕被发觉。
然而,现在老天爷还是发现了吗?发现她的得意忘形了吗?所以才把她娘也给收走了吗?
阿梓不明白,她到底是做了什么事,她爹走了,她的家破了,现在连她娘也走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活着挨饿受冻吗?活着被人家打死吗?
反正都是要死的,反正大家最后都是要死的,为什么还要在这世间遭受这么些罪?
阿梓一脸的茫然无措,慢慢转变为绝望,像个失去灵魂的人。
阮云昨天晚上想了一晚阮绿白天跟她提的事,然后等到一早,大家都来上工了,她就找到王氏,跟王氏说了阮绿的意思。
王氏便放人了,梨花和杜鹃跟着阮云身后面面相觑。
阮云带着两人进房里前,扭头对她们两个说:“不知道阿绿有没有先跟你们两个说过,让你们跟着我先学着算术?”
“阿绿先前是有叫我们先去跟王领活,再安排我们干别的,但是没说要我们干什么。”梨花胆子大,站出来回答了阮云。
阮云点点头,“那让你们先跟着我学算术没什么意见吧?”
两人相视一眼,“我们还真能学啊?”
阮云笑着点点头,“阿绿是让你们学会了到时候帮她记账的,你们先别太高兴了先,毕竟要是学不过,这活就没了,最多也只能回去王婶那继续干活,工钱肯定是没现在多的。”
阮云一说,两人神色黯淡下来,怕自己太笨学不好。
阮云正要安慰她们呢,梨花就抬起了头,“阿云姐,我一定会好好学的,不会辜负你一番苦心的。”
阮云被她这副壮志勃勃的样子逗笑了,“那就好,认真学的话不难的。”
阮云也只能这么说着了,毕竟要是天赋太差,天生脑子转不过来也是没办法的。
领了她们进去,阮云拿了阮希留在家里的那套旧的笔墨出来。
梨花和杜鹃两人倒是见过笔墨纸砚,只不过那是她们堂哥的,还没分家的时候,阿婆给他们买的,还送了他们去族里认字。
现在能见到,还能摸到真正的笔墨纸砚,姐妹俩比谁都激动。
更是下定决心要好好跟着阮云学了。
阮绿还在蒙头大睡,阮云就已经把这事办了。
阮长寿是直到阮绿睡到日上三竿才找来的,他来的时候阮绿才刚起来吃饭。
阮绿一吃完就被他急急忙忙地拉走了。
阮长福正要出门去找人做牌匾的事,看到两人那么急着出去,心里还很讶异呢。
咕哝了一句,“这叔侄俩是去哪了”
有点吃味女儿有事都不找他说,囔囔了几句就进去了。
阮长寿带着阮绿去看了那两处山,不是很高,不过种什么是个问题。
山地的价钱阮长寿已经打听过了,阮绿算了一下,觉得还能接受,但是也是用不到三千两的。
阮绿故意问起阮长寿这个问题,“三叔,我算术不太好,您跟我算算这两处山地加起来是多少银子。”
阮长寿还没反应过来,只嘀咕了一句,“算术都做不好,怎么做生意的?”还带着隐隐地自傲。
结果根据刚刚那两人给的价格,阮长寿算出了结果,“一千九百两银子。”
说完就看到了阮绿的是笑非笑,阮长寿皱着眉,不明白,然后就顿了一下,正打算装糊涂。
阮绿就开口了,“三叔,您不是跟我说要三千两吗?”
阮长寿顿了一会儿,才想到话反驳,“这不是有备无患吗?”
阮绿继续盯着他看,脸上带着深意的笑。
阮长寿也很亏心,确实那个时候只是想让阮绿和他一起合作,随便编的一个数字,没想到还真被发现了。
看着阮长寿窘迫了一会,阮绿才放过他,开口说正事,“三叔,你想好要种什么了没?这秋天都快冬天了,可不好种啊。”
“我有一个朋友在镇上的,他常年在外面跑,听说最近有游商要过来,我买的那些芒果树,龙眼,脆皮果的树种就是从他手里来的,到时候我们叔侄俩再去看看呗。”阮长寿搓着手看向阮绿。
阮绿看他这样子就是又要从自己兜里掏钱的意思,不由翻了一阵白眼。
却还是不得不答应下来,毕竟阮长福家欠的钱还没还完,是没钱再买树种的,而且两人的约定也是阮绿出钱,要是她不出的话,那山地也不用要了。
一下子要拿出去那么多钱,阮绿也心疼得紧。
阮绿心里不顺畅,于是念叨了一路回去,什么太穷了,最近花钱太多了,饭都要吃不起了。
阮长寿心里有点虚,就任由阮绿念叨着了,反正他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
阮绿念叨了很久,发现阮长寿这样子,自己都口干舌燥了,都不见他有点反应,翻了个白眼,可算消停了。
阮长寿接了阮绿出来,自然得给人送到门口。
然而半路却差点撞到一个小孩,穿得破破烂烂的,像个乞丐一样,差点被撞到也没有什么反应,阮长寿就要骂人。
阮绿认出了那人,“嘿,你去哪啊?”
阿梓听到熟悉的声音,终于扭过头看向阮绿,深深地看了阮绿一眼,突然跪了下来,朝阮绿的方向磕了重重的两个头,额头都破了。
阮绿原本就她的花脸吓到了,现在她的突然动作,阮绿和阮长福更是被惊到了。
然而,阿梓却是不知痛一样,磕完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个劲地跑走了。
阮绿看出了不对劲,对扭头对阮长寿简单地交代了一句,就跟着追了上去,“三叔,我去看看。”
阮长寿见两个小孩都跑了,也急了,赶着牛也跟着去了。
阮绿追到了河边,巧的是,这条河也是阮云曾经跳过的。
阮绿眼角直抽抽,却来不及吐槽了,那小孩竟然跳到河里了,才几岁的小孩,竟然就有了轻生的念头。
水面上咕噜咕噜地冒出了几个水泡,阮绿也顾不得水冷了,紧跟着也跳了下去。
阮长寿跟上来,才看见那个小孩跳河里了,谁知道侄女也跟着跳进去,这时已经顾不上牛了,人是他带出来的,要是出个什么事,他会被大哥一家恨死不说,自己的良心也过不去啊。
阮绿一头扎进去河里,没发现那小孩,在河里憋气了好一会,刚要浮上去换气,哪知脚竟然被什么给缠住了。
心里急,想将那东西扯开,却越扯越紧,嘴里忍不住开始冒泡,有水呛着喉咙,从鼻孔里进去。
阮长寿看不见侄女出来,自己也要跳进去,临了,却想起自己不会水。
冲着河面喊了几声,不见一个人影,心里更是慌张,赶紧跑去叫人。
河里,阿梓本来抱着必死的心,敞开了怀,闭目在河的怀抱里。
却突然发现了阮绿那边的动静,担心她因为自己出事,不由向那边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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