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狭路相逢（1/2）

第一百二十二章

林澎宁和方磊在北安府安置下的第三天，林又卿终于姗姗来迟。彼时两个小的正在官学东边隔两条街的地方参加一个文会。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年临到下场，各级州府的官学都会举办几场大型的文会，美其名曰给即将下场的学子们一个放松身心的机会，实际上，就是各个官学的一个摸底调查。

通过文会上各种刁钻奇葩的问题，官学里的夫子们会一一记录每一个学子的问答情况，当然了，答得好的，第二日就会收到官学的一份特殊邀请，有更直接的夫子，在会场就会抓一两个资质好的，回去再悉心教导一二，日后真中了进士，那可就是自己的一个善缘了！

此等风气可谓有利有弊，利，当然是能早些发现学问好的，而且即便当年考试没考好，通过官学推荐，也是可以在免费复读一年的。弊嘛，也很明显，就比如，从乡下考上来的，没钱没人，根本没办法参加文会，更遑论得到夫子赏识了。

所以学子中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两派，乡下来的和城里来的。

林澎宁既不算从乡下来的，也算不上城里的，属于两边都沾点，又两边都不沾，所以他这身份就有些尴尬，有乡下来的同年想要跟他交好，一听说他爹曾任漠县县丞，立马就打了退堂鼓，府城和县城的学子刚要跟他攀话，又听说他家住史山村，深山老林的，顿时又一副鄙视的嘴脸。

人心就是这么轻浮和随便。

林澎宁早就体会过，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一个人，反而更轻松自在，况且，他身边还有方磊逗闷子，也不孤单。

相比之下，方磊倒显得比他还在意，在笑脸送走第七个学子之后，方磊呼出一口浊气，气哼哼地嘟囔道：“怪不得人都说斯文败类！一个个的，还真都把自己当个人看了！”

林澎宁低头抿了口茶，没接茬儿。

文会已经开始近两刻钟了，他观察过，这家叫提名斋的茶楼分上下两层，一层是大厅，二层则全是包间，他们现在就坐在大厅里，前后左右大概得有三十桌左右，每桌有三到四个人不等，但北安府今年下场的学子绝对不止百人。

“表哥，要我说，你也动弹动弹吧！”方磊替林澎宁心焦：“人家全都扎堆抱群，你怎么着也得找一两个帮手啊！”

林澎宁失笑：“你当这是打群架呢？考试的时候可没人让你们一起答题！”

现在就算好到穿一条裤子，考试的时候，也得撕破脸皮，争个你死我活，与其到时难看，不如现在就划清界限。

就在众人交头接耳之际，大门口忽然一阵吵嚷，林澎宁和方磊也都转头看过去。

只见一小群人正热热闹闹地往里走，被簇拥在正中间的那人猛地一抬眼，与林澎宁对视一瞬，忽地朝他一咧嘴，笑意未达眼底，偏过头，跟他身边的另一名高胖的少年耳语一句，随后伸手指了指林澎宁的方向。

那高胖少年似是十分惊诧，朝林澎宁看过来，确定是他之后，竟快步走了过来。

“堂哥！”高胖少年正是林家三房独子林澎虎，他眼睛眯眯笑，“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

“嗯，”林澎宁缓慢地点了个头，忽然问道：“你跟那郭富很熟？”

林澎虎挠挠头，似是极为难为情，“我爹这些年一直在郭大人手下，我家和郭家又离得近…”林澎虎欲言又止，林澎宁见他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上，心里不由有些失望，看来澎虎也长大了。

“那你赶紧过去吧，我现在住在城南的华昌客栈，你有空过来找我。”林澎宁不再留他，说了客套话便不再言语。

林澎虎果然很快就转身离开了。

方磊啧啧个不停，端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大口，咕嘟咕嘟漱完，才咽下去。

“这就是小时候老追着你屁股后面的小虎子哥？”方磊撇嘴，“真是…唉！”

林澎宁瞪他，“哪都有你。”

“什么叫哪都有我啊！”方磊不服气：“不过大表哥，你刚看见那郭富没有？那阵仗！你要不说，我还以为他是咱北安府的榜首呢！嚯！”

阵仗堪比榜首的郭富此时正站在大厅中央，听着来自各个州县的学子们的恭维，一脸假笑。

他最不爱来这种地方，更不爱跟这群心口不一的人说话，但无奈他爹喜欢，他爹总希望他能考上进士！唉！

“肃静！”突然一声暴喝，一个身穿青蓝长衫的中年男子突然现身在众人前面，他身侧还跟了四名身穿同样式长衫的男子。

他们应该就是官学的夫子了。

会场顿时鸦雀无声，学子们纷纷扭头看向那名男子，犹如等待母鸟喂食的幼鸟一样殷切。

“今日文会不同往常，还专门请梁老夫子给咱们设了彩头！”中年男子朗声宣布，他身旁的夫子手中正拿着一个厚厚的卷轴。

话音一落，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将那卷轴打开，拉直。

“这幅墨相和梁老共同完成的《清溪图》是梁老一直以来的珍藏，今日拿出来，全是为了激励众位学子，希望你们日后能在考场上为咱们北安府多争得几个进士席位！”

“好！”

“梁老有心了！”

中年男子话还没说完，底下就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林澎宁还是有些纳闷的，梁老夫子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这两天渐渐变得有些模糊，最开始，在林湃的汇演上，他以为梁老夫子是公正开明的，从他对墨紫宣的态度上看，他以为梁老夫子是慈爱友善的。

但是，这两天，他却连梁老夫子的面儿都见不上，那日他和方磊追上马车，递上信件，只得了一句话，梁老夫子没见他们，甚至连马车帘子都没掀开。

这样的差别对待，叫他如何不彷徨。

今日他又如那爱护小辈的家中长辈一般，拿出自己的私藏，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激励晚辈一样。

捧场的人多，自然显得热闹，文会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开了场，先是由北安府官学的，几个学子开场，作起了诗，五言绝句，林澎宁百无聊赖，却也不好离席，只好干巴巴地坐在那，看着方磊跟着他们一起摇头晃脑。

“好诗！好诗！李兄，几日不见，学问果然又见精进，弟弟佩服！”

有捧场的，当然也就有不忿的，一个年岁明显大了些的学子哼了一声，冷冷地斥道：“马屁精！他那也能叫诗？！不过就是个对子！”

吟诗的李姓学子可不爱听了，板着脸转过身来，拱了拱手：“不知这位兄台高姓大名？”

“咱们来这里不外乎是为了放松身心，切磋学艺，没得着急上火，你说是不是？”李姓学子显然深谙言语挑拨之道，三言两语就将对方归类到了嫉妒他才学的小人。

“哼，我听你在这儿胡诌！”那学子并没被他挑唆的火冒三丈，反而扔回句话：“既然你要放松身心，那不若咱们就来对对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