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召令暗凰（1/2）

素衣国，火凤宫。

一个宫女提着灯笼在一旁给智清照路。

智清长衣飘然，漫步走在水廊上，只带了一名侍女前去看望白华。

水廊顶上晃动着一片片明亮的光影，是水中的光照在了上面。

水廊两边是盛开的白色荷花，香味扑鼻。

原本这座宫殿不叫火凤宫，白华乘坐着火凤来了，住进来之后，母后才特意给它改了个名字叫火凤宫，让白华独自住在这里，还种上了供火凤栖息的四季桐。

四季桐，一年四季都会开花。

白华刚住进来的时候，她们这些义女第一次看见白华的样貌时都愣住了，怎么看，白华和母后都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气度，仪态和安静时候的样子，简直太亲切了，难怪母后从大韶回来后，对她念念不忘。

只是，她们都不敢说，怕惹起母后的伤心事。

相信母后自己也看得出来，白华长得和她有几分相似。

母后大概有收白华为义女的心思，只是父皇病重，还顾不上，便让她们这些姐妹时常过来陪陪白华，怕她初到宫中不习惯，或者独自一个人住孤单寂寞。

母后下令，不让任何人把白华在宫中居住的事泄露出去。

可是，不管她什么时候来，白华都忙得脚不沾地，哪需要人陪。

火凤宫俨然成了白华的药铺，她指挥着几个信得过的宫女在里面捣药、煎药……所有药都是她亲自经手，不让任何人碰。

她如此尽心和小心，让人惊异。

难怪她来的这几天，父皇和母后的心情都变好了，看着她的时候就像看着他们的女儿一样，眼神里含着慈爱和欣赏。

让她们非常羡慕。

可是白华很少去母后和父皇那里，只有送药的时候才去，火凤宫恰好离父皇和母后居住的两仪殿很近。

父皇和母后对白华天天都是翘首以盼，白华来了之后，不需几日，父皇的病情便很快稳定下来了，不知道是药的功劳还是白华的功劳。

父皇的病情稳定下来之后，李先生便走了，只留下白华一个人在这里。

白华的日常依然是每天捣药、煎药、送药，没有改变过。

药材是白华从大韶带过来的，都是上好的药材，有的连素衣国皇宫都没有，都是罕见的灵药，效果极好。

药材不需要挑拣和晾晒切割，因为吴邈子的残魂在纳石里把这些都做了。

白华只需要让小宫女把药捣碎或者煎一下就可以用。

智清每次来，白华都在忙。

智清一来，白华只能放下手上的活计，把智清请到正殿说话。

智清喝着馨香的红色茶汤道，“自从姑娘来了之后，这宫里的变化真大，连父皇母后都习惯了喝姑娘喝的这种花茶。”

白华笑道，“公主惹喜欢也可以拿回去一些，我这儿还有。”从纳石里拿出一包火绒花，慢慢推到她面前。

智清打开来看了看，一朵朵火绒花长做球形，带着些白尖，“这花真好看，姑娘怎么知道它能喝？这花长在哪儿？为何从来没见过？”

“我家大公子见多识广，出外游历时偶然遇见的，就把种子带回来了，种下之后采摘花朵，喝了之后神清气爽，可温中散寒，有利脾胃。”白华有意略过了种在哪儿，其实这些火绒花是她纳石里刚收的新鲜花朵，吴邈子帮她包好的，方便她随时取用。

智清点了点头，没有细问，把花朵包好后，放在手边，准备走的时候拿走。

白华道，“智岩公主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大公主有喜欢的人吗？”

智清笑了笑，“我想陪在父皇母后身边，没打算嫁人。”

“皇后恐怕不舍得吧，像智清公主这么善解人意的人，皇上和皇后一定会为公主物色一个合适的驸马。”白华端详着她的容貌道。

智清却像是在回避这个话题，重又说起智岩的事，“还是三妹的命好，竟然嫁给了东雪国的第一皇子，他们两个很般配，一个是东雪国最聪明的男人，一个是素衣国最聪明的女人，如果雪里红登基了，三妹八成会是东雪国未来的皇后，相比之下，我们这些做姐姐的，倒显得资质平庸了。”

“智清公主太自谦了。”白华觉得她无论是性格还是容貌，都是上等，不比足智多谋的智岩差，她脸上若隐若现的梨窝看上去很讨喜，让人觉得甜，一眼看见她就会喜欢她，可是不知为何，她言语间有些自卑。

她是觉得自己比不上智岩吗？

可是，又觉得不像，她不像是会把自己与人相比的人。

白华觉得这个女子让她有点捉摸不透，尤其是她脸上这种伤心失落的表情又是因何而起呢？

智清的伤心失落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收起来了，她笑眯眯地看着白华，脸上露出若隐若现的梨窝，“不如我搬过来跟你住吧，还有个说话的人。”

“你要是搬过来，二公主也会跟着搬过来吧，她不是总喜欢找你说话吗？怎么说没有说话的人呢？”白华忍不住笑道。

提起二公主智夭，智清一脸头疼的样子，轻轻拍了拍额头，“我是真想躲开她，她天天找我探讨什么胭脂水粉，衣着首饰，我受不了。父皇和母后教养我的时候费尽了心力，我比她和三妹年长几岁，父皇和母后，大概是不想让她和三妹这么辛苦，从小就对她和三妹十分宽松，一点也不严苛，可是你看看，三妹长成什么样，她长成什么样了？她怎么就喜欢上胭脂水粉了呢？只对这几样痴迷，我也拿她没办法，父皇和母后更是拿她没办法。”

白华对她提起智夭，也是不想让她搬过来，因为她要是搬过来，智夭肯定也会搬过来，人多手杂，煎药不方便，再说邬修和三皇子来了，也不方便，她还是想独自住在这儿，于是道，“你要是搬过来，智夭肯定会搬过来的，还会带进来很多宫人，人多手杂，需要做很多防备，不太好。”

智清一想也是，歉然一笑，“你的担心有道理，母后就差点被人害了，父皇已经把那个大夫砍了。父皇的药也很重要，不能让人碰，人多了不好防备。智夭又粗心大意，她身边的那些人，她未必都了解。”

白华点了点头，“当然，对做事谨慎的大公主我是没有这个防备的。而且大公主每次来也几乎不带宫人。大公主不也是怕人多手杂吗？”

智清笑了笑，脸上露出赞许，“白姑娘真是一个通透的人，的确如此，我是有这方面的考虑，姑娘这里的确不太适合接待过多客人，我会提醒智夭的。”

“多谢大公主。”白华也很赞赏她的玲珑剔透和一点就通。

智清看了看大殿外的天色，拿着那包花茶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姑娘休息吧，改日再来和姑娘说话。”

白华向她点了点头，送她出门。

沿着水上走廊，走出火凤宫后，智清向白华颔首，“姑娘请留步。”

白华便在火凤宫门口站定了，看着她和宫女提着灯笼走了。

一点朦胧的白光渐渐消失在宫墙转角处。

白华转身正要往宫里走，空气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似远似近，“白华。”

白华一惊，“邬修？是你吗？”

邬修含着魔幻树叶，隐身了，所以，她看不见邬修，只听见邬修在她身边低低地“嗯”了一声。

紧接着，一阵烟雾也在白华身边出现，围着白华欢快地转了一圈，语调轻松地道，“白华，我也来了！”

“三皇子……”白华惊呼了一声。

邬修连忙捂住了她的嘴。

白华的眼睛眨了眨。

邬修见四外没人，才放开白华。

白华微转身，对身后道，“你们跟我进去吧？”

邬修跟着她走进火凤宫，远远的见配殿里灯火通明，对她道，“你宫里的宫人什么时候休息？”

“一般亥时一刻我就让她们回去了，她们住在后面，离我的正殿较远，你们放心吧，他们发现不了你们的。”白华领着他们往配殿的方向走，“待会，我就让她们回去，你们别吭声。”

三皇子欢快地跟在她身后，叽叽喳喳的对白华道，“你宫里的风景真好，到处都是水呢。”

白华笑着道，“素衣皇后说，这原本是给她女儿建的……”

三皇子惊讶的“啊”了一声，笑道，“那真是给对人了。”

听见他这句话，邬修也不由得笑了。

三皇子又道，“你知道吗？邬修这个家伙非要来，我只好陪他来了。”

邬修忍俊不禁，“你说这话也好意思？到底是谁闹着要来的？当着白华的面说清楚！”

三皇子呵呵笑了笑，“我看你也是无心教我画画，一点耐心都没有了，只好带你来了，我多有眼色啊，还用你挑明吗？”

每次听他自夸，邬修都忍不住翻白眼，觉得他脸皮真厚。

三个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偏殿门前。

白华走进去，让宫女们收工。

宫女们放下手中的活，把一排窗户关严，把五株千支烛吹灭，大殿里一暗，多数宫女都陆续退出来了，只有两名宫女手里提着灯笼在最后关门落锁，她们把门锁上后，走到白华身边，把钥匙交给白华。

白华接过钥匙，放进纳石里。

邬修和三皇子见她做事这般小心，不由得放心多了，来之前还担心她应付不来。

宫女们对白华屈膝行礼，道，“姑娘，我们先回去了。”

白华点头“嗯”了一声，看着她们绕过配殿，走远了，才带着邬修和三皇子慢步向正殿走去。

进入正殿之后，白华向门外看了看，关上门。

三个人坐在外殿说话。

邬修和三皇子都已经显形。

白华给他们每人倒了杯茶水放在他们面前。

三皇子先喝了口茶，道，“打听过郎疏这个人了吗？”

白华点了点头，“没有刻意去打听，只是听人谈起过，此人任上书房侍读，常日伴在素衣皇左右，给素衣皇读书，还曾做过智岩智清智夭三位公主的授业恩师，深得三位公主的喜爱，连皇后对他也是信任有加，这样一个人真会背叛素衣皇吗？”

三皇子笑道，“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去伎馆呢？真是想不通，如果他知道他所去的那家伎馆是谁的，他会是什么反应？”

白华压低声音道，“听说，他和丰茂来往甚密，他是不是跟着丰茂去的？去伎馆的三个人中有丰茂吗？”

“丰茂？”三皇子想了想，道，“好像有这个人，他是，什么统领吧？我听那儿的伎子叫他统领大人。”

白华点了点头，“没错，他是禁军统领。丞相夫人招揽这两个人想干什么？这两个人好像都有机会接近皇上、皇后、几位公主以及小皇子，尤其是郎疏。”

三皇子点了点头。

邬修的脸色变得沉静。

白华看了他一会，又道，“丞相夫人还没回去吗？”

三皇子沉默了一会，道，“没有回去。我在素衣国能顺利找到她，全靠着邬修在素衣国布下的暗凰给我提供了线索，暗凰打探消息真厉害，白华，有机会你也不妨试试，暗凰用着真顺手，你没必要事事亲自出马。让暗凰代劳最稳妥，否则你在素衣皇宫打探消息，容易引起人的怀疑，你可以让暗凰潜进丰茂和郎疏府里看看他们是什么样的人，看他们有没有背叛素衣皇，比你自己去打听他们省事多了。”

白华一想也是，只是，她刚进来，还不熟悉素衣皇宫，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看守她的宫殿，所以，她没敢轻举妄动，更不敢招暗凰进来，怕引人注意。

邬修轻声道，“白华，我们来之前，在素衣国皇宫里面转了转，你的这座宫殿没有安排侍卫，也没有安排暗卫，素衣皇大概也是怕有人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所以没安排这么多人接触你，你要是想知道什么事，只管把暗凰招进来帮你打探就是，不用亲自出马，亲自出马就像三皇子说的，有可能会暴露你的意图。在没有确定那三个人有没有背叛素衣皇之前，你最好不要和那三个人碰面，以免他们把你在素衣国皇宫的事泄露给丞相夫人。”

白华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小心的，我给素衣皇送药的这几天，都刻意避开了郎疏，另外两个大臣，多在外面行走，碰到他们的可能性不大。”

邬修心里还是有些担心，轻轻握住她的手，道，“如果暗凰查得到的东西，你就不要亲自出手。还有，丞相夫人如果对你的亲人不利，我会让暗凰匿名禀报给素衣皇，你不用出头。”

白华点了下头，“我知道。”

素衣国皇城里的更鼓声突然响了起来。

三皇子道，“我们得回去了。”

邬修站了起来。

白华也站了起来。

邬修用背影挡住白华，用手捧住白华的脸，缠绵地亲了她一下。

三皇子虽然看不见他们的脸，但是看见他们那个亲密的姿势，就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转开脸看向大殿别的地方。

当亲吻停下来，白华内心的悸动还没有停止，她抬脸看着邬修，眼里满是不舍，“我会尽快把素衣皇的病治好，回去找你的。”

邬修点头，眸子里暗沉沉的，泛着浓重的不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向外面走，快走到门口时，吞了一片魔幻树叶，人不见了。

紧接着两扇门打开了，邬修无声地走了出去。

三皇子在变作烟雾前，朝白华看了一眼，也向门口走去。

他们两个消失之后，白华跑出去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眼里流露出不舍。

“　丫头，我们真走了。”三皇子的声音突然从门旁传来，“真是不忍心把你独自丢下呀，不过老东西把我和邬修看得很紧，老二出事后，时不时就招我们进宫，我们得回去应付他了。”

“我知道，你们回去吧，要小心。”白华对着门旁的那阵烟雾道。

邬修又捧住白华的脸亲了一会。

白华微仰着脸，沉醉地合上眼睛，很久才睁开。

三皇子像是拉了邬修一把，“还没完了？趁着隐身在我面前干坏事，你也好意思？真当我是瞎的吗？真以为你隐身了，我就什么都看不见吗？还不快走！”

邬修笑了一声，放开白华，跟着这个催他的家伙走了。

白华哑然失笑，看着那阵烟雾飘飘渺渺的飘远了，才转身回到大殿，关上殿门，去内殿休息。

内殿的床又大又舒适，上面铺着洁白的狐皮，帐子是丹红色的，纵着玉石米珠，在灯光下璀璨的如同星辰。

白华脱去外面的衣衫，从纳石里取出光影石，趴在床上，一页页翻着。

光影石看上去像易碎的玉石，像书册一样大小，其实翻开里面，绡薄如纸，而且十分柔韧并不易碎，和画画用的纸张无异，甚至能摸到上面的凹凸感和粗糙感。

这种石头会自动模仿留影的事物，白华把玉石画册摊开，一页一页翻着邬修给她画的画。里面的画每一张都十分清晰，只是比真画略小，可是不妨碍看。

上面的字迹和印章也都看得清清楚楚，每幅画上的落款都是“邬修”两个字，对，邬修给她画的这些画，没用号，也没用字，用的都是真名。

白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落款上的“邬修”两个字，心里又酸涩又甜蜜。

这几个晚上，她都是这么过的。

和邬修相处了一个月，乍一离开他，太想念他了，只能靠这些画赌物思人。

邬修果然是了解她的。

白华看着那些画，慢慢睡了过去，半截玉臂露在外面。

玉石画册还在她身边翻动，最后一页是白骨画师画的那副月下美人图，它在微风中张开又合，画面上白华的脸在月华下泛着清冷的微光。

白华睡得太熟了，没有看见。

窗外，风声乍起，四季桐的花枝在窗外摇晃，时不时磨擦过琉璃窗，发出轻微的吱吱声，花香顺着窗缝飘进来，屋子里花香四溢。

两仪殿，素衣皇和郎疏对弈。

郎疏面前的棋子被素衣皇吃的所剩不多了。

素衣皇讥诮地看着他，“往常，你输了棋就走，今天是怎么了？都输了好几盘了，还不走。”

“皇上赶人能别做得这么明显吗？”郎疏明亮的眸子里全是笑谑，“听说，皇上身边又来了一位大夫，所以皇上的心情才这么好，微臣能见见她吗？”

素衣皇笑了一声，“那位大夫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这里，所以，你还是快走吧，别耽误了朕吃药。”

郎疏连忙装模作样地道，“臣不敢。”还是不死心，“真不能让臣看看她吗？什么大夫这般厉害，住进了那个宫殿，还把皇上和皇后哄得如此开心，臣真是好奇极了。”

“你们年轻人，就是好奇心重。”素衣皇笑了一声，可还是不松口，“她马上就要来了，你快走吧，朕可不想让你吓着她。”

“她的胆子如此小吗？”郎疏不信，觉得此人身份怕是不宜公开，才如此小心，大胆猜测道，“什么人比李先生的医术还好？莫非是他那个很少抛头露面的女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