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渝州 施计（1/2）

“请问，还有活着的人吗？我们是好人，我们…带着吃的…，我们有食物。”

明澜空旷的声音在街道上一遍遍回荡，终于在不知说第几遍的时候，旁边破旧半掩的木门发出咔擦的声音。

微弱的声音在这寂静到有些可怕的夜里被无限放大，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几双眼睛同时落在那扇门上。

只见一只肮脏的，瘦骨嶙峋的手，颤颤巍巍又小心翼翼的伸出来。

伴随着女人暗哑的破铜锣声响起，风吹过，在这寂静的夜透着几分诡异“你们，真的…有…吃的，吗？”

“旺来！”明澜头也不回的低声喊了一声身后跟着的侍卫。

那叫旺来的侍卫从怀中掏出一块手掌大的牛肉干，放在那女子的手心里。

那只手一把捏紧掌心的牛肉干瞬间迅速缩了回去，像是生怕别人同她抢似得。

半响，门被从里拉的更开了一些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仿佛再大力一点就会把它直接推倒一般，里面传来女子没有生气的声音“你们进来吧。”

依照这城中的情况，几人确实不知道该去哪里，这里的情况究竟怎么样，闻言小心翼翼的避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走了进去。

房间虽小，却收拾的非常干净，他们才看到刚才那只手的主人，一个应该是二十几岁的女子，蓬头散发，衣裳补满了布丁套在身上，背上的骨头高高翘起，瘦的皮包骨头。

她说她叫春梦，儿子和丈夫都被饿死了，她恰逢前日才与丈夫吵了架回了趟娘家，等半月后再回来他们就都饿死了，所以家里现在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旺来张张嘴，终究是没说出什么，话语在此刻显的太过苍白。

春梦给他们指了两间房间，就自己弓着背脊转身进房间睡了。

苏凉和元宵一间，元曦和明澜他们一间。

夜半丑时。

屋外开始下雨，淅淅沥沥的淋在房顶上，砸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房门似乎被风吹了一下，开了一些。

“你说什么？她们五个人…才值这么点钱？打发叫花子呢！我可告诉你啊。

他们一个个可都是年轻人，细皮嫩肉的白净着呢，那肉跟一般被雪埋过的死人肉味道可不一样！”

故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从破旧房门的缝隙里传来，忿忿不平的争论着。

“拿去，梦婆子，不是我老杨说你啊，人心不足蛇吞象，夜路走多了小心遇到鬼！”男子似乎扔下了什么，咬牙切齿的讽刺着。

“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再啰嗦我卖给别人了。”压低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烦和威胁。

“好好好，给你……按…老方法…”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被风吹散，寒风从破旧房子的缝隙里灌进来，凉意刺骨。

约摸一炷香后，一阵烟雾从门缝里飘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的功夫，房门被人大喇喇的推开，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来人很自信仿佛一点也不担心这声音吵醒里面的人。

她拿着绳子就往床边走去，一边嘟嚷着“这些‘馒头’身上绝对有吃的，可不能便宜了老杨那个腌臜抠门鬼。”说罢她又想起刚才的那块牛肉干，咽了两口唾沫几步走到床边，手脚麻利的往床上捆去。

启料手一摸，床上是凉的！

她狐疑着莫非是掉床下去了，随即掏出火折子准备照照光，不想火刚刚引燃还没看清楚状况，一把刀就架在了脖子上！

“婆婆在找什么？可要我帮忙。”夹杂着怒意的声音在春梦耳边响起。

周围啪的一声响起，火光照亮房间里的几个人影，和隔壁应该也已经被绑起来的三个身影。

春梦惊慌失措的看着几人口不择言道“你们…你们怎么…”

“你想问我们为什么吸了你的蒙汗药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而不是向以往被你害了的人一样睡死过去？”带着斗笠的苏凉坐在破旧桌子前。

“下次想害人之前还是别太吝啬，用点好的药。”她扭头，以气死人不偿命的语气道。

说完起身就走出房间来到客厅，绕过被捆成粽子堵住嘴随意扔在地上脸色涨红的中年男子，把主场交给明澜。

一炷香过，明澜审讯出来后脸色是苍白的，包括他身后的旺来和元宵都是一副脸色苍白如死人的模样。

“怎么？”

明澜看她“馒头的意思是，人肉。”说着他似乎胃翻涌了一下。

苏凉一愣，所以刚才那两个人在外面争论了半天，是在商量要吃了她们？

终究是见过更变态的，她脸色倒是很平常，只是眉头几不可见的皱起。

已经饿到吃人肉了，可想而知这个小镇其他人的状况，不是被人吃了，就是一直在吃人。

“春梦说这个小镇上的人已经死的死逃的逃，如今除了他们几个留在儿专门迷倒过路人换钱外，这已经算是一座死城了！”

元宵抿了苍白的唇，心中有些难受缓缓道。

苏凉嗯了一声。

“那她们卖的人一般都卖到哪里去了？”

明澜脸色一沉“渝州！”

他们一直以为雪灾一事是从渝州开始的，从来没想过第一个城镇是在这里。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郑重道“这是给皇上的密信，我的人，怕是进不去皇宫了，只能请花兄让人帮我送一下了。”说罢，他作了一揖。

苏凉颔首，目光落在元曦身上“快去快回。”

“是！”元曦接过心纵身一跃便消失在了视线中。

见外面的天色还早，她领头往之前躺的房间走去“睡一会儿罢，明日起赶路。”

站在明澜身后的旺来皱眉，这花未闻听了这些话不但没有一丝一毫反应，竟然还有心情去睡觉？

明澜点头，目光落在梦婆子和地上的中年男子身上“看好，不要让他们跑了。”

他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些人，他们也是实在没有吃的了，才打起吃外地人的主意，若是这样的人杀了，那后面的人，大多数都吃过人肉是不是都要杀？

考虑到这个问题他一直没睡，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问苏凉时却得到这么一个反问“这是你该操心的吗？”

明澜楞。

苏凉接着道“既然这信已经给皇上送去，那你还操那么大心做什么？”

这么一想觉得她说的也没错，他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此刻他们一行人已经准备启程接着赶路了，明澜闻言茅塞顿开！

立即安排几个侍卫守在这里，等皇上的信到和接任这座城的城主到。

几人又再次上路。

已经经历过昨夜的荒唐事后，一路上遇到苟延残喘，食不果腹的人，他们都多少要好些。

路上只要一遇到还活着的人，就会让人给一点食物然后跟他们说皇上已经送了粮食去渝州，渝州有东西吃了，他们纵然是不信一陌生人说话，但对粮食这两个字是没有抵御力的，不管是真是假，都是要去一趟。

一行人又赶了七八天的路程，此刻已经到了栩城，过了这座城就是渝州了便能与几百侍卫碰头。

然而走到城门口时，他们发现有点不对劲。

这个城门是关起来的，距离城门一二十米处或坐或躺了一堆难民，他们有这些已经冻僵了，有些还有一口气，但似乎都不把希望放在城门上。

有抱着饿的大哭的婴儿面色发黄摇摇欲坠的女子，也有老人擦拭着热泪，望着那扇门。

元宵上前对一个精神相对还好些的女子走去，她抱着孩子只不停的哄着，可嘴里没有吃着东西，孩子根本就哭的停不下来，毫无办法她再一次把全是血口子的手伸往嘴里。

“等等！”请抓住女子的手，元宵才知道这人已经瘦成什么样了，两眼凹进去，颧骨凸出。

见元宵的动作，她皱眉想挣脱被元宵抓住的手腕“姑娘莫要再拦我，我儿，我儿已经饿了两天了！”

“给他吃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苏凉放了一大块牛肉干在小孩襁褓里，还留了一小壶水给她。

见她快要哭出来，苏凉立即道“这些东西藏好了，不然又该挨饿了。”

“菩萨…活菩萨…虎子，快谢谢菩萨！”她忙点着头，将食物全部塞进怀中，把小孩抱起来想给苏凉跪下。

却被元宵阻止。

“不用，你若是实在想谢我，就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不去敲那城门，那城门又为何不开？”

女子摇头，目光落在那城门上竟全是恨意“咱们是从新阳县来的，已经在这里睡了十多天了。”说着她回头望着路上一段一个躺在雪中的人影，他们明显是坚持不下去，饿死了。

“第一日来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有救了，可这里的城主不仅不给我们开门，还让我们远离城门，不然就放箭射死我们。”她伸手指着身后不远的几个身影，咬牙道“他们就是已经被箭射死了的人！”

“岂有此理！”明澜低吼一声，缩在袖袍里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皇上明明在雪灾刚刚开始的时候就下令让周围几个城支援，却不想这栩城的城主竟然敢关门杀人！

女子看了明澜一眼，目光温和一点“咱们命苦，都是穷苦老百姓，我已不知道还能陪他多久了…”

“放心。”淡淡软糯的声音有一丝笃定的味道，她平静道“两天之内，城门必开。”

就这么淡淡一句，不知为何，女子莫名的心中相信了，目光燃起小小的希望“菩萨说的…可是真的？”

没有纠正她口中的菩萨，苏凉点头“你可信我？”

女子抱着孩子，泪流满面“我们哪还有信与不信，我们早就没有其他的选择了，菩萨若真有那样大的本事能令他们开门，咱们所有人以后都听你的！”

冷血如苏凉，虽面上一直笑嘻嘻。但只有她知道，这世上能引起她恻隐之心的，没有。

可是此刻，眼眶竟然有些酸。

然后她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一定要坚持到那个时候！”

说完几人起身朝城门走去。

距离城门还有几米，城上的侍卫就嚣张的嚷起来了“站住！再走一步我们就放箭了。”

明澜气急手往胸膛中一掏，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还没掏出来旁边的声音就响起了。

“我是翠玉阁的老板，今日来与城主做些交易。”

楼上有人骂“什么翠玉阁翠花阁你……”

“闭嘴！”有人喝止，然后声音恭敬了几分“可是遍布江南的翠玉阁？”

带着斗笠的苏凉点头“正是。”

明澜反应过来，懊恼自己被气急了，这个时候拿出皇上赐下的令牌估计人家不到不给他们开门，还会竭力灭了他们。

不过他倒是没想到，花未闻居然是翠玉阁的幕后掌舵人，翠玉阁是江南的粮米商铺，几乎垄断了江南一带的所有粮食的商铺。

可以说只要翠玉阁关门，江南怕是又要闹一场翠玉灾事了。

“阁下可有信物？”城门上的人接着问。

苏凉颔首“当然。”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块翠玉雕成燕子回门的吊坠，日光下，有些刺眼。

她笑“你去再给城主带句话，他一月前从我翠玉阁购的八十旦粮食，味道可还好？”

此话一出城楼上的人就差不多都相信了，有人道了句稍等后就退下去禀报了。

一盏茶的功夫不到，就有人来开城门了，态度恭恭敬敬。

那些难民一看开门了纷纷不要命的冲上来，却被明澜一挥袖全部揭远。

开门侍卫见状也挥了挥手，示意那些弓箭手退下，然后拍着马屁“公子好身手！”

“哪里哪里！”明澜很上道，江湖做派的拱了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