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1/2）

17年春节联欢晚会上的相声《姥说》一点也不好，相声嘛，本来就应该是让人们放轻松开怀大笑的娱乐节目，可是到最后却赚足了观众的回忆和眼泪。?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尤其是兄弟姐妹挺多的那类人，姥姥一定是人生这场电影里无法抹去的片段。姥姥之后，再无姥姥！?

日子总不会苦一辈子，但会苦一阵子，你得要能熬过去，才能享受接下来的好日子。可是这话不能对姥姥说，因为不适合，姥姥的一辈子，当真是黄连伴着苦瓜，尽管清热解毒解困解乏，可是却苦的一塌糊涂。?

苦的稀里糊涂！

(1)

多多说如果不是姥姥，她肯定早就已经飞到法兰西的上空给上帝做干女儿；或者被黑白或是无常勾去了魂魄去阴曹地府找阎王爷报道……?

总之一句话，没有姥姥就没有现在活蹦乱跳四脚朝天的大哥大多多姐。?

嗯，多多虽是一介女流之辈，但在同学眼里当真是个好大哥，讲义气重感情，就算手里只有一块饼干也要分给身边的众兄弟。

比宋江还要仗义，比松花江还要及时雨！?

货真价实的内陆洪兴十三妹！?

但凡大哥上位都得经历一场腥风血雨，俗话说得好，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是多多没有，所有她接触过的人都爱戴拥护她，中了邪一样，明明像个古代皇帝，左手皇后右手嫔妃身后是个大龙椅……?

多多说她能有今天全是姥姥的功劳。不然的话她早就不知道被哪个人贩子给捞了去，或者是去法兰西的上空给上帝做干女儿也是说的过去的。?

毕竟她那么可爱！

(2)

96年是多多出生的那一年，和很多同年出生的人不一样，没有多少人因为她的到来感到欣喜，那些年还没有b超，除了生下来的那一刻，没有人知道多多是个女孩。?

为什么是个丫头？?

这样的疑惑出现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似乎大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不止是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也愁的脸上一天天沟壑纵横，好好的一张人脸，因为这个刚出生的小丫头皱成了黄土高原。?

嗯，那是个重男轻女的家庭，除了粮食丰收时能让他们感到兴奋之外，还有家里添上男丁的传宗接代。很明显，不是多多这样的女孩。?

家里人多，地少，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尽管小多多没那么大的胃口，可是爷爷奶奶还是不想养，已经有了一个姐姐，不可能再要这个小公主。所以两个老人背着姥姥跟爸妈商量着要把小多多送人……?

多多至今不跟奶奶亲，估计跟那时候不明是非的奶奶有关系。?

哪有那么容易！好歹是亲生骨肉，怎么可能说送就送？?

消息很快传到了娘家人那里，听说了消息的姥姥气得一蹦老高，我擦，这还了得？刚刚出生的孩子，**都没吸上一口就要送人？

凭啥？?

就凭人家是个丫头？胡闹嘛这不是！

旋风一样的姥姥，迈着自己的小脚杀进了医院……?

“姥姥出生的时候还是民国，裹脚的习俗依旧盛行，祖传的手艺和三尺白布害苦了姥姥。几十年的强硬手段让脚丫子变了形，至今五个脚趾依旧伸不直，牢牢的蜷缩掌心，像极了那时候躺在姥姥怀抱里的我。”多多是个好女孩，陪我聊天的时候还不忘替姥姥刷碗刷锅。?

姥姥脚小，走不快，也走不远。可是那天的姥姥像上足了发条的青蛙一样一直朝前蹦着，跳着……?

(3)

等姥姥赶到医院的时候，小多多已经有了新的爸爸妈妈，奶奶给联系的一个远房亲戚，一直想要个孩子要不了的那种。?

和自己名字一样，从出生的那天起，多多就像是这个家里多余的一孩子。?

姥姥像头发狂的母狮子，眼珠子瞪的通红，还龇牙咧嘴，一副要吃人的节奏，吓得那家人赶紧把孩子原物奉还。?

总算是赶上了，长出一口气的姥姥抱着多多就去找亲家，这事没完！?

自己的亲外甥女都敢送，这还了得！?

少不了争吵，理屈词穷的奶奶当然不是满面红光意气风发的姥姥的对手。毕竟姥姥年轻时是骂街的一把好手，从她嘴里蹦出来的脏话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战斗经验十足，战斗力爆表！?

“你养的起你就养，反正我们家是养不起。”词穷的奶奶干脆耍起了无赖，死活都不肯要这个本该是少爷的姑娘。?

“好，我养就我养，地球离了你们家还不能转了是咋？”多多说姥姥说这句话的时候特豪气，根本不像一个村里的老母亲，更像峨嵋派掌门灭绝师太！?

姥姥抱着多多离开医院时，多多才出生三天，一口母乳都没吃上，眼睛都还没睁开……?

善后的事交给了奶奶一家人，毕竟是他们自作主张要把多多送人，理应要去负责。?

抱着小多多回到家的时候姥姥才发现事情并不是吃饭睡觉那么简单，嗷嗷大哭的多多愁坏了姥姥，早就已经没有了奶水，拿什么去喂大这个眼睛都没睁开的外甥女，婆家人够狠，死活不让妈妈过来喂奶，眼看着姥姥闹笑话。?

“那时候还没有奶嘴，姥姥抱着我一点一点的用勺子喂奶，实在不行了就让我吸她的早已干瘪的**。当然吸不出来奶，所以就会很用力的去吸，有时候用的力气大了，就会生生吸出血来。姥姥说那时候什么也不怕，就怕多多用力吸她的**，因为疼，还得忍着。”多多是在自己长大后才知道这些的，可是有些事，一旦知道了就再也忘不了，就像姥姥对多多一样，就像天下所有的老人对自己孩子一样。?

我听的无比惊讶，感情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吸血鬼，怪不得买东西时那么喜欢讨价还价，都是从小养成的好习惯啊！看来教育要从娃娃抓起，这话说的真不错。?

所以后来多多吃饭的时候特别喜欢用勺子；所以后来，多多吸到的母乳不是乳臭，是血腥和爱的味道。?

养孩子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尤其是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除了无偿献血，姥姥还得无偿卖力！

(4)

因为从小没吃母乳的缘故，所以多多的抵抗力比同龄人差很多。隔三差五的感冒发烧流鼻涕，根本没办法治好！最严重的一次，小多多发高烧四十多度，姥姥冒雨去请村里唯一的一个老中医。小脚丫带起了一片又一片水花，就像当年把多多从医院里抢回来一样，姥姥拼了命，要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那年姥姥近六十岁，还要为了自己的小外甥女拼了这把老骨头。?

真心不容易！?

好在赶上了，等到姥姥带着老中医回到家时多多已经哭的没声音了，吓了姥姥一跳。赶紧扯着大夫的衣服让他救人！?

西药基本上算是回天无术，毕竟都烧到没呼吸了，只能用祖传的老针灸试试了。?

那么长的针，一根一根的往指甲缝扎，疼的多多浑身哆嗦，扎的姥姥的心也跟着哆嗦，这才多大点的孩子，就要受那么多洋罪。?

一根接着一根，扎完了一只手再扎另外一只手，多多始终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医生的心凉了半截，姥姥的心凉了多半截。

大都认为这孩子没救了。?

可是姥姥坚持着要医生继续扎，万一有奇迹发生了呢，万一多多知道疼了呢？早就已经没有了希望，姥姥不肯放弃，始终抱着一丝幻想。?

所以后来，与其说发生了奇迹，倒不如说感谢姥姥的坚持。?

在扎到第八根手指的时候，老中医心一狠，把针往前多推了一点儿。忍不了疼的多多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满头大汗的医生和满脸泪水的姥姥都长出了一口气，这条小命，暂时算是保住了。?

“还好是中医，还好姥姥坚持，不然的话……”多多说这话的时候眼圈通红满脸泪痕，脚底下已经一堆纸巾。?

还好我带的纸巾足够多。?

那个医生后来见到多多时总爱跟她开玩笑说她欠姥姥一条命。?

“其实我欠姥姥的，又何止一条命？”欠姥姥最多的多多，也是现在最疼姥姥的晚辈后生。?

姥姥后来送给老中医一面锦旗，至今依旧在医院的墙上挂着……

那次事件之后，姥姥经常会带着小多多去邻居家串门，不只是为了好吃的水果和零食，更多的是为了多多体弱多病的身体得到锻炼。

(5)

出车祸那天，多多已经长成了两三岁的瓷娃娃，胖嘟嘟的特别可爱。除了没吃母乳抵抗力比其他人差点，其他的都和正常人无异。?

毕竟是吃姥姥的血长大的，是吧。骨子里都流淌着姥姥的坚强。?

那天舅舅抱着一盒棒棒糖，在马路的另一面，如果他知道几分钟后将要发生的事，那么他一定后悔逗小多多来要自己手里的糖。?

“多多过来，舅舅给你糖。”那天老舅童心大发，抱着一堆棒棒糖馋多多。?

多多说那时候她才刚刚学会走路，话都说不利索，两只手支开着，咿咿呀呀的叫着“糖，糖，糖，”整个人也慢慢的向着舅舅的方向挪过去……?

路程并不远，十几米的距离，只不过要横穿一条马路。?

要不怎么说人要倒了霉喝凉水都塞牙呢，多多感冒发烧还没好利索，就又被一辆大卡车蹭到。

嗯，只能说蹭，那是辆以吨为计量单位的车，多多再往前走两步就撞上了车头，那时候必死无疑！?

幸运的是没能要了命，不幸的是一只小腿轧变了形，整个人也躺在那，底下是一身血。姥姥拼了命抢救回来的小姑娘，眼看要被一辆卡车毁掉……?

吓坏了的舅舅疯了一样抱着多多朝医院冲刺，尽管医院离家不近，可是舅舅还是不顾一切，仿佛每跑一步多多就多一分获救的希望。?

跟在舅舅后面的，是姥姥的步履蹒跚。六十岁的人了，还跟着自己儿子满大街的折腾，为了一个自己不久前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小娃娃……?

真心不容易！

等到多多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做完了手术躺在床上，全家人陪在她的身边，包括那些个素未谋面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都一个不落的围在床上，或站着或蹲着或坐着，看着这个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小姑娘。?

医院的诊断结果早就出来了，右腿已经轧的变了形，可是不能用石膏固定。原因是年龄太小，还有痊愈的可能，不过是吃些苦而已。?

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吃苦就吃苦吧。反正从生下来到现在，吃过的苦也不少了，不差这一星半点儿。?

除了姥姥，没人知道小多多吃了多少苦。就像除了多多之外，没人在乎姥姥吃了多少苦一样。相依为命不是说说而已，还需要时间来证明！?

说是治病，其实跟要命差不了多少，把受伤的那条腿拉直之后，在脚踝处吊上一块砖，怕以后腿变形，农村人盖房子一样，好像吊上一块砖多多的身体就能立马好了似的。?

一吊就是一天，一拉就是一整晚。?

“还好桌子上有吃不完的零食，都是我没吃过的，也都是那些没见过的家人买的。不知道应该算是补偿，还是慰问？可是没关系，都过去了，”多多的两只胳膊一甩一甩，我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她两条腿有什么异样。?

多多说那时候陪自己最多的是姥姥，对自己说话最多的最亲的也是姥姥。?

“姥，姥，你你你看我能不？能吊起一一一块大砖砖砖……头哎！”两岁的多多丝毫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变着法的让姥姥夸自己，尽管说话张口结舌。?

“能，俺妮儿最能了，谁都没有俺妮儿能。”病床边的姥姥看着另一条腿乱晃的小姑娘，打心眼里心疼。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去抹眼泪。?

老天爷，她才是个不过两岁的小娃娃，你费那么大工夫折腾她干啥？就算是个姑娘也不能生下来就该死吧！有能耐你特么冲着我老太婆来，别去祸害我家姑娘！?

尽管心里再难受的想哭，也不能当着孩子的面掉泪，又何况是那个会心疼自己的姑娘。?

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多月，可对于姥姥来说，每分钟都像是煎熬一样，有愧疚，更多的是心疼！

万幸没有留下后遗症，腿也没瘸，像是一个重新组装好的机器人，被修好了损坏的零件之后，多多又跳进了众人的视线。?

姥姥在家，准备了满满一面缸的零食……?

如果说吃苦是一种修行的话，那么多多的故事应该叫做凡人修仙传更合适。?

“掉进黄河里差点淹死，走到集市上差点被拐卖，从树上摔下来昏死过去，被鞭炮炸伤耳朵……几年的时间里，每次都是有惊有险，每次都是姥姥陪着一起走了过来。不知不觉，姥姥成了第二个妈，除了拼了老命护住这个小姑娘，姥姥并没有做别的事。可是有些事，做一次就够了，是吧？”多多说起这些经历时一点也不伤心，仿佛经历苦难的并不是她。?

我暗暗感叹:这他喵的哪是人，分明是个打不死捣不烂的小强！?

“后来呢？”我问，本来想忍着不问的，可是回忆对于每个人来说大多是一场重生，既然已经怀了就要保证顺产才行，哪能半路说难产。?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