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1）

第二十一章

再次回到滨海，已经是两年后。许月美一直按时吃药，根据医嘱时限，之欣陪母亲去德高医院做详细检查，需要呆上几天时间。陈晓苇得知之欣来了，约她见面。两人闲聊着，聊到了陈小苇和杨明知出生快1岁的小孩，陈晓苇有一会儿沉默，她看着之欣：“之欣，过去我从来没有问过你初恋的事情，后来萧萧告诉我了，你不会介意吧？”事情已经遥远得像来自上古世纪，之欣微笑摇头：“以前的事情了，早过去了，你知道就知道啊，免得你这个八卦精一直恋恋不忘。”陈小苇犹豫了一小会，还是忍不住又说：“之欣，当时我们都觉得郑严辰对你真是挺好的，你为什么要流产打掉孩子呢？”虽然陈小苇、杨明知他们和之欣一直保持联系，但彼此心照不宣从来不提此事，心里藏不住事情的陈小苇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这个在他们看来犹如千古迷案的问题。以前的事情，之欣本不想再提，但小苇问及，她略略沉吟：“像我这样被感情伤害过的人，缺乏安全感，知道吧？”她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咖啡，其实当初的之欣，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会做出那个决定，在跳出当事人的圈子以后，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选择：“我和他没有未来，不敢让自己沉迷，不想将来牵连到孩子。”陈小苇叹口气：“本来想说羡慕你有艳福，谈恋爱都是大帅哥，但从结果来看，算了，还是好好守着我家明知，安心些。”陈小苇还是没心没肺，之欣笑笑：“早算过命，我命犯桃花，命中注定这些男桃花只可远观，不可被我亵玩。”陈小苇忽然想起：“你知道你那个狐狸精同学的事情吧？”陈小苇直接这样称呼陈家茹。之欣摇头，她后来曾经给陈家茹打过电话，在和郑严辰分手后想和她告别，但对方没有接听，从此也没了音讯。陈小苇见之欣不知情，来了兴致：“有人在路上堵住陈家茹，用刀片要毁她的容，据说是陈家茹躲得及时，只是划伤了左脸下颌，留下个小疤，不伤她容貌，但她再也没有在德高医院出现过了。估计是投奔其他富豪去了。”陈小苇鄙夷地撇撇嘴，神秘地补充：“大家都猜是郑严东家的河东狮吼找人干的，大家都说，对方只是想吓吓她，不然她怎么可能躲得过。”之欣听了，感慨不已，选择那样的路径，总是得付出相同的代价：“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她问道。“一年前的事了。郑严东现在可老实了，对医院里的美女都目不斜视，估计被河东狮吼下了紧箍咒。”一说到八卦，陈小苇来了精神。正说着，陈小苇电话响起，她看看号码，对之欣说：“是萧萧。”她接起电话，听了下瞄瞄之欣：“她去方便不？”两人聊了会儿，小苇把电话交给之欣接听，萧萧那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之欣，听小苇说你回来了，正好，明晚是罗浩35岁生日聚会，欢迎你来参加。”之欣一听，本能拒绝：“抱歉，我就不参加了，你们玩吧。我们改次~~”不等之欣说完，萧萧接过话题：“放心吧，郑严辰到美国出差去了，他不在。你一定要来哈，那么久不见了，我很想见你！”萧萧爽朗的声音满是热情，不容拒绝。

罗浩的生日宴会其实没有请多少人，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宽敞的包间，17.8人围坐一个大桌子，倒也热闹。之欣左边是陈晓苇杨明知夫妇，右边是许晓敏张伟夫妇，桌上有些人也见过，罗浩看到之欣，他热情招呼着，一副老朋友见面的欢快。宴席开始了一会儿，原本就热闹的一群人忽然喧闹起来，之欣背对门坐着，不明就里，回头一看，居然是郑严辰！他穿着一件白色暗纹衬衣，下着一条深色西裤，随意而帅气，随他一起来的，是个明艳的女子，一身鹅黄色裙装，美丽动人，两人一走进来，风景自成。之欣瞬间浑身僵硬。这时候萧萧走了过来，俯身无辜地对之欣说道：“抱歉啊，之欣，我也不知道他会从美国赶回来。”罗浩走过去迎接他们，也有点意外：“不是说还得再呆一两天吗？”“我基友的35岁生日，人生都过了一半，我不来凑下热闹怎么行？”郑严辰悠然自得地说到：“今天才到，时差都没倒好就赶来，这个朋友够意思吧？”桌子上的人更加热闹，罗浩安顿郑严辰和那个明艳女子坐下，开始闹着倒酒，喝酒，场面热闹非凡。陈小苇拉拉旁边的之欣，低声说到：“之欣，没事的，过去的就过去了，当他是陌生人哈。”她看问题向来简单明快，接着又说：“反正现在他又有了女人了。旁边那女人，叫唐薇，是德高公司总部的营销经理，据说相当能干。”那叫唐薇的，正和桌子上的熟人打着招呼，轻松愉快而周到，一看就是善于应付场面的女人。之欣笑笑：“嗯，就当是陌生人、透明人。”话虽这么说，不自在和另外一种不爽的情绪悄悄浮起。之欣刻意不往那个方向看，但无意抬头的时候还是接触到那对漠然而寒冷的目光，之欣赶紧转移开视线。一桌子人，闹起来就开始到处游离，相互换着花样敬酒，被灌得最多的，当然是寿星罗浩。想到是他生日，萧萧也不管他，跑到之欣这边来，和她们聊天。许小敏像是有备而来，她先看看陈小苇和萧萧，然后看着之欣：“之欣，你不知道，我们科室来了个留美博士，叫陈旭阳，来了快一年了，年轻有为，人品也好，好多德高之花喜欢他。”她这样一说，之欣立刻意识到老生常谈又来了，那么多年了，居然还这么操心自己，看看围坐身边的三个女人，明显是同谋犯，她苦笑：“你们共谋了多久啊？这么操心我，是不是该感谢你们，费心了？”她无奈地调侃。“这个医生真是不错，我也认识，人也比较帅，再不下手就晚了。”陈小苇在一旁呼应，一副双11抢好货的架势。没等之欣接话，许小敏又说了：“我把你的情况给陈旭阳说了，他也同意见上一面。就明天晚上，赶在你回去之前吧。”“去吧，之欣，缘分是需要创造的，把握缘分！”一旁的萧萧恰到好处补上一句。“什么把握缘分啊？”身后传来饱含兴趣的询问，四个女人聊得正投入，没注意罗浩陪着郑严辰和罗薇站在他们身后。罗浩听他们聊到缘分，明白这几个女人的把戏，装作不懂地问到。四个女人都站起来，罗浩似有所指：“三个女人一台戏，是不是又在给之欣介绍男朋友啊？”这个时候提到这个问题，罗浩明显是故意。萧萧烦他：“女人的事情你不懂，少插言，我的寿星。”罗浩不再多说，他把之欣她们一一给罗薇介绍，听介绍到面前这个清秀的女子是“项之欣小姐”的时候，罗薇眼神里有种探究的东西一闪而过，她若无其事地举杯，和郑严辰一起和四位女人碰杯。旁边的郑严辰没有多说什么，之欣努力无视他的存在，依然感觉一股强大的气压扑面而来。郑严辰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之欣，他已经刻意让自己不去想这个让自己伤得很深也恨得很深的女人，而且这个女人也确实有两年没有出现在自己的生活圈子里，今天居然碰上，而且好像还听到一群女人在为她张罗相亲，他转身的时候，听到许小敏在对之欣说：“说定了，明天晚上哈，打扮打扮，别再错失缘份。”“我又不是来相亲的，只带了便装。”之欣的随口之语在走开的郑严辰听来，更像是半推半就。一桌子人闹得很欢，之欣只是和寿星敬酒，因为顾忌在罗浩旁边的那个男人，她没有像过去那样按照酒桌礼仪敬上一圈。回到座位，不经意一抬头，看到郑严辰正和罗薇亲昵聊天，她心里微微一沉，起身出去。站在洗手间的洗漱台前，之欣正洗手，进来一个黄衣女人也站在洗漱台前，之欣心不在焉，没加注意。“项小姐？”之欣抬头，从镜子里看到站在旁边的罗薇。“罗小姐。”之欣回应。“朋友都叫你之欣吧？我听说过你。”罗薇看着镜子里的之欣。“喔？”之欣无心多问，随口应答。“想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罗薇继续说着，语气中有莫名的深意。“对不起，我不想知道。”之欣平静地回答。项之欣回绝得直接而自然，反而让罗薇一愣，能把拒绝回答得这么坦然又不伤和气，一个有趣的女人。“项小姐，我对你没有恶意。”罗薇笑了。“嗯，不过我们不熟悉，本不应该有好恶。”之欣轻轻的回答，转身离开。罗薇笑笑，看着她离开。从外企跳槽德高工作才两年多，罗薇早听说郑总感情生活丰富，为了女人居然差点撕毁合同，接触后她发现郑严辰不是那种滥情或者博爱的人，对待感情反而过于冷血。对于那些各种原因想靠近他的女人，他选择非常清楚，各取所需，绝对不动情，包括自己。罗薇和郑严辰更像合作伙伴，工作中相互推动，生活中有需要则相互配合。她一直觉得郑严辰对感情太冷漠，太清晰，太理性，直到那一次。郑严辰生日，一帮哥们聚会，罗薇和罗浩送被灌得大醉的郑严辰回家，好不容易把酩酊大醉的郑严辰扶到床上，一直乱七八糟说着听不懂酒话的郑严辰忽然清楚地说了一句：“之欣，我难受。”罗薇和罗浩面面相觑，经她好奇的反复追问，罗浩才吐露了点点，罗薇知道，郑严辰曾经有个叫“之欣”的女友，从罗浩吞吞吐吐的口吻中，她能感觉到这个叫“之欣”的，对郑严辰曾经很重要。

宴席结束已经很晚了，杨明知和陈小苇坚持送之欣回家，杨明知去开车，陈小苇和之欣站在路边边聊边等。忽然一个人粗暴地闯到之欣面前，之欣和陈小苇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是郑严辰。他冷冷地看着之欣，无视旁边的陈小苇，语气傲慢：“谁允许你来的，谁允许你出现在我面前的？？”之欣无语，他继续说，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嘲讽：“你不是舍不得你的初恋情人？不是很爱他？不是为了他杀死我的孩子？他怎么不要你？！”他停停，笑了，但笑得讽刺而残酷：“呵呵，你很爱他，那就守着贞洁牌坊过一辈子啊，看你爱的那人会不会感动？！会不会掉头来吃回头草？！”之欣看着他，但说不出话来。陈小苇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她冲过来，把之欣拉在自己身后，她怒视郑严辰，完全无视这个人是自己的大老板：“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之欣？你怎么能这样侮辱她？之欣有什么错？！”她停下，吞口唾沫，接着说：“之欣曾经被伤害，你是知道的？你除了给她钱，表面上对她好，真正关心过她吗？理解她心底的不安全感吗？给过她精神上的支撑吗？给过她什么承诺吗？”之欣伸手拉她：“小苇，别再说了！”陈小苇挥手晃开之欣，继续直视郑严辰：“对于一个被感情深深伤害过的人，你又不能给她所需要的支持，不能给她任何承诺，之欣为什么该给你生孩子？让孩子成为无辜的受害者？？！！”平时口无遮拦、没心没肺的陈小苇，居然能理直气壮说出这样一大段有理有据的反问，让在她身后的之欣刮目相看，也让站在她对面的郑严辰如被人当头一棒，场面顿时一片静寂。罗薇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她轻轻地笑了，那个项之欣，不仅是曾经对郑严辰这个貌似冷血的男人很重要，现在其实也对他同样很重要，而那个叫陈小苇的，真是说得句句珠玑啊。正在这时，杨明知的车开了过来，陈小苇看看远处的罗薇，愤愤地再看郑严辰一眼：“郑总，以后别再恨之欣了，她快有自己的新生活了，你也早有了，互不相欠。”说完拉着之欣坐车离去，留下郑严辰站在原地。

第二十二章

之欣接到郑严辰的电话时，正在德高医院，做着回家前最后的准备，根据医嘱把母亲下一疗程的药买好。看着手机上两年没有闪现过的这个名字，她犹豫了一会儿，接起电话。那头是郑严辰有点暗哑的声音：“之欣，你在哪里？我有事必须见你。”之欣告诉他自己在德高医院给母亲买药。“那你买完药在一号门等着，我马上过来接你。”郑严辰没有一点停顿地说。“记着，别走开，我马上过来。”他不放心，又叮嘱。郑严辰车开到的时候，看到了站在一号门前的之欣，她穿了件白色的t恤，下穿一条浅蓝色紧身牛仔裤，背着个双肩包，长发随微风轻轻的飘飞，清新脱俗，远远看去像个大学生，一瞬间，郑严辰有恍惚感，好像介入到了之欣的学生时代。郑严辰开车过去示意之欣上车，之欣上来：“有什么事？”她问郑严辰。“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郑严辰回答，语气中有压抑的情绪，之欣也不再多说。

郑严辰带之欣去到的，是他在公司附近的住宅，之欣之前去过几次，走进去，一切都还是老样子，之欣有点恍然，两年时光，好像没有改变什么。郑严辰关上门，伸手牵住之欣，带她走进客厅，他放开之欣，伸手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递到之欣眼前，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之欣半天才看清那是一枚戒指，之欣愣住了。“之欣，我想再争取一次，想你再给我个机会，嫁给我。”他的声音有点哽噎：“我过去以为自己已经对你很好，认为你应该同样对我，但昨晚听小苇说的，才明白自己完全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他第一次提到爱字：“是的，我爱你，我也是用了很长的时间，在你离开后，才明白我是爱你的。你离开后，我虽然恨你，但同样也因为恨你因为见不到你而难受，那种矛盾，很痛苦。”他停停，闭闭眼，不想让之欣看到自己已经润湿的眼睛：“我以为你是因为——那个人。”他依然不想提到那个始终如刺般梗在自己心底的名字。“所以逼迫自己死心，逼迫自己放弃不爱我的你。昨天听了小苇的话，我才知道是自己做得不好，做得不够，两个人相处，关键是信任和支持，信赖对方，了解对方需求，也给对方安全感和信赖，我才知道。”他停顿了一会，伸手抱紧之欣，依然闭着眼睛：“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嫁给我，好不好？”语气中激动和害怕被拒绝的挣扎矛盾交织。

之欣听着，她没有说话，但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淌下来，在初恋8年中，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用完了全部的爱、甜蜜、思念等等所有的感情，认为自己对于感情，没有一点需求和期待，心底的某块地方，如同寸草不生、龟裂干涸已旧的旱地，她以为自己不再需要灌注。和郑严辰在一起后，无论他怎么对之欣好，之欣都没有打开心扉。再次和郑严辰相遇，看到他带着其他女人，之欣发现自己居然还是会失落，还是会在乎。现在，在听了郑严辰的话后，之欣的心忽然放开了，为什么不呢？经历了那么多，为什么不给自己，给他一个机会呢？之欣心中压抑的低落和失意消失殆尽，她的心门，终于缓缓打开，迫不及待等待面前这个男人的浇灌。半天没听到回应，郑严辰紧张地睁开眼，看到默默流泪的之欣，他吓了一跳，赶紧拿起桌上的餐巾纸，笨拙而紧张地低头给之欣擦拭泪水。之欣流着眼泪，摇摇头不让郑严辰再给自己擦拭，她尝试说话，但声音因哽咽而不清晰：“我没有想杀死我们的孩子，因为先兆流产，我以为是天意，天意告诉我别要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礼物。”说到最后，她已经咽呜不止，郑严辰激动地用手捂上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下去：“没事，我们以后要一群孩子，一群上天给我们的礼物！”他的声音同样哽咽，说着，他从盒子中拿出戒指，牵起之欣的左手，不再询问之欣的意见，颤抖着把戒指小心翼翼带在之欣的无名指上。之欣没有拒绝，她低头看着这颗戴在自己手上的戒指，一款样式简洁的戒指，两颗大小不一的星星相互依偎着停在一轮细细的弯月上，在灯光下闪烁着七彩的光芒。郑严辰握着她的手，语气居然有点羞涩：“我昨晚让他们根据我的想法赶制的，你喜欢看星星，不喜欢复杂的款式，我不知道你喜欢不？”之欣流着泪，点点头，郑严辰激动地抱起她，死死紧紧地抱着，好像怕一放手就会消失。之欣手上的戒指闪烁着，星星点点，像在快乐的眨眼，祝福着人间这对老天缘定、好事多磨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