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一语成谶（1/2）

这个人的来访，在顾衣的意料之外又在预期之中。

多少年前，越溪畔的好友，因为命运的一场意外，将曾经紧密不可分割的二人冲散在岁月的两端，各自在命运的洪流中挣扎着，所余下唯一的联系，是那一支青鸾簪子。

留在世人传奇中的，是一段传奇。却不知在传奇的背后，她们曾也是一个普通的少女，如同千千万万的平凡的你我一般。

于细雨霏霏中采薇，清澈溪水中濯足，秋日桂子飘香，酿一壶酒，待冬日大雪梅香中同饮，亲密无间，紧挨在一起说着期许未来的话。

那一段时光，虽然清寒，却也是十分纯粹欢喜，在今后的时光，命运颠沛流离，是以那样一段纯粹的友谊也会显得弥足珍贵。

多年以后，一个红颜薄命，早早病逝；一个在风云诡谲的长安，不忘昔日故人，日夜梦回中，苦苦寻觅。

“我们都一样，离开了家乡，离开了亲人，孤身一人在长安这样的地方。没有人会记得我们，我们只有彼此记得对方。昔日故人，也唯有我能在她坟墓前，上一炷香了。”

彼时，花蕊夫人的话恍若历历在耳，顾衣知道她一直寻觅着那个人，只是人海茫茫，长安城中权贵云集，她那样的身份，如何能找到一个用的假名姓的人。

长安八年，她都未曾遇见过他，只是曾经未曾见到的，不代表以后不曾遇见。

命运无常，该遇见的人，最终还是会遇见。埋葬在岁月风尘中的风月往事，终归会有一日会被揭开那迷离的面纱，终得窥见最初的面貌。

只是让顾衣有些意外的是，在知道李离那样的身份之后，她竟有勇气寻到离王府来。

毕竟一个闲散的富商，与权倾朝野的离王，地位身份悬殊，将当年尘封的往事揭开，又会带来怎么样的风云。

顾衣的目光落在李离的身上，顾衣并没有在李离脸上看出什么样的变化，也是，那人惯会隐藏自己的心思的，不显不露。

花蕊夫人远远没有李离那般好的定力，哪怕是那日无意间遇见李离，哪怕是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再次遇见他的时候，依旧不敢置信。

昔年在越溪，那个衣锦繁绣的年轻公子，举止风流，竟与冷酷无情权倾朝野的离王是同一个人。

她听庄子里的丫鬟说过，离王李离，曾有个未婚妻，百般宠爱，只是在八年前因为一场大病去世了。那个未婚妻姓周，出自百年世家陈郡周家。

很多不明朗的东西，许是在这一刻渐渐的清晰起来。

从小时候开始，阿青就与越溪的姑娘不一样的。

她的母亲很漂亮，但是身体不好，在阿青三岁的时候便就去世了。

她的父亲原本是个极其和善的人，在阿青的母亲去世之后日日酗酒，对阿青非打即骂。她们尚且是最为懵懂的年纪，阿青就说终究有一日会离开这里，我们是不属于这里的。

后来，她遇见了那个从长安来的年轻公子，待她百般好，可是她却有些郁郁，眉宇之间，若越溪的山水，蒙上了一层浅浅的雾气，不甚明朗。

而后，周伯父病重，她却失踪了半个月，与之一起失踪的，周伯母的灵位。

半个月后，她回到越溪，笑容明媚。

“我说过，我们都是不属于这里的，我要先离开。你也一样，阿娆，你是不属于这里的。”

那样的话，恍若是某一种可怕的预言，在多年后，一语成谶。

是的，她与她们都是不一样的，她本该是那百年世家身份尊贵的周家小姐，明珠蒙尘，流落越溪，多年后，她终于回到了属于她的人生。

却红颜薄命，葬身在她向往的锦绣长安。从此，世间无阿青，只有周青鸾。

“我来，是想在阿青的墓前上一炷香。”她看着李离许久，眉宇之间从短暂的波澜之后，回归到了平静。

她从来是个平静如水的女子。

李离，比她更平静。

多年后故人重逢，人生境遇早就已经不同。

李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或许只有她，还记得曾经在越溪的周青鸾。岁月山河，时光荏苒，所有人，都已面目全非。

李离目光沉沉的盯着她，阿娆手心已经渗出了薄薄一层汗。

过去种种，也许对于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离王而言，是不可言说的禁忌。她懂得，将愈合的伤口，撕扯的鲜血淋淋的滋味。或许，为了心中的一时执念，她冲动了……

八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他对阿青究竟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她这个会扯开他旧日伤口的故人，他会不会……对她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