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雁回山庄（2/2）

岩尘，雁回山庄最衷心的探子，没有之一。他是孤儿，从小被庄主雁回带回山庄抚养，跟四姐妹青梅竹马，四姐妹一直都将他当成大哥看待。所有子弟也只有他知道山庄所在，自由出入。他主要负责监视燕皇宫，事无巨细，有任何动静都要及时禀报。

雁回庄主对于燕皇宫特别关注，原因不详。传言中的燕王昏庸，嫉贤妒能，且好色。近几年来，原本富饶安乐的燕国年年天灾，朝廷不仅没有及时赈灾安抚百姓，却巧立名目加征各种税款，加之夏国、契丹等四周邻国乘乱侵犯，弄得纷乱四起，民不聊生。不过也有传说，燕王并非一直无能，也曾经躬勤政事，励精图治，只是十几年前不知那深宫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情，燕王突然性情大变，不理朝政，整日沉迷酒色，纸醉金迷。

夏国，燕国西面边陲小国，但人强马壮，目前势力正在日益壮大，已逐步占领周边数个小国，对中原燕国的威胁也越来越大。近来夏国人到燕国活动颇多，目的不明。

樱落轻轻叹口气，明明我们身在逍遥江湖，为何要去理那些纷乱国事，国家之事，与我等何干？

若是国乱了，我等有何来逍遥？莲霜笑道，我们只是收集消息而已，无需想太多。

不知不觉间，月已西沉，酒已见底，有人如夜蝠掠来，黑袍翻飞，无声无息坐到姐妹中间。岩尘，你终于来了。莲霜笑着给他递过热茶，岩尘从不喝酒，他不允许自己出现不清醒的状态。

樱落靠在竹凉肩上已沉沉睡着，竹凉看了看岩尘，他会意，将樱落抱入房中，让她舒服地睡着。

太子大婚什么时候？竹凉问道

下月初八。岩尘道。

暗娆笑，那她赶得上大婚吗？

自然是赶得上的。岩尘永远搞不懂暗娆的幽默。

暗娆无趣地弹了弹酒杯，那她为何要在大喜的时候跑这么远，她不怕出什么意外，难道永庆公主不怕？

此事确有蹊跷，不过燕太子无痕如今在朝中声望已经逐步有超越燕王的势头，若想要更加巩固地位，必要借助长公主之势，所以他们的婚事不可能有任何变数。说到此，竹凉点头，长公主驸马掌握兵权，这也是永嘉公主以其中人之姿能够坐上太子妃位的重要原因。

都是身不由己的人生啊。莲霜长叹，话音落，竹凉不由悄悄瞥了岩尘一眼，旋即垂下眼帘，却被暗娆看在了眼底。

暗娆心底清楚，竹凉对于岩尘，自儿时起便已不同，但岩尘呢……那么云尚呢？暗娆转念。

云尚武功非常好，尤其擅长轻功，夏国征战多数是他领兵，战绩颇丰。但他一向风流成性，热爱四处云游，喜搜集天下美女。若说他特地为了你们姐妹四人的美貌跑一趟，也不是不可能的。岩尘难得带点调侃。

暗娆眼梢越发上吊了，人家三皇子如果真如你所说这般无聊，早溺死温柔乡了，哪里还有精力征战四方。没有查到他究竟为何而来么？

岩尘缓缓摇头。

莲霜的眼皮也发沉了，趴在桌上一下一下困顿地点头。岩尘有点怜惜地看看她，起身，好了，我会随时传消息给你们的，早点休息吧。

暗娆不由得在心里叹气，是的，岩尘的眼光在莲霜的身上停留得比较多啊。

各自回各自住处，莲霜和樱落一同住在樱雪小筑，暗娆和竹凉则各有自己的住所。

沿五彩鹅卵石小路走到樱花尽头，眼前便是一片妖艳的深紫色曼陀罗花海。花海正中，有座精巧的小木楼，二层，白色，一楼是雕镂空曼陀罗花的木窗，二楼则全部用深紫色厚重绒布做帷幔。这里便是暗娆阁。

暗娆阁，只有一种花，深紫色的曼陀罗花。仿佛燃烧的黑色火焰，地狱之火。没有人能够在暗娆阁呆得长久。这些生生不息，重重盛放的妖异之花，有浓郁的暗香，能让人眩晕，直至昏迷。

这些花朵如此美丽，但越是美丽，越是容易至人于死地。

竹舞轩在半山，穿过曼陀罗花海便是。也有路绕花海直通竹舞轩。

竹舞轩掩映在丛丛凤尾竹间。碧绿通透的竹林风姿绰约，微风抚过，叠波涌浪。竹叶如婆娑起舞，人间仙境莫过于此。竹舞轩全部用竹子建成的，那些竹子异常地光滑。屋顶覆满密密的竹叶，常青不败。竹窗上有娇黄的轻纱点缀，随风轻轻起伏。这是绿海之中唯一一点色彩，却娇艳异常，平添许多生气。

暗娆站在花径之中，看着竹凉挺直的背影缓缓向山上走去，不觉再次叹气。自小竹凉便已大姐的身份包容着她们所有的小心眼和无理取闹，在妹妹们的面前，竹凉永远是可以随意依靠倾诉的对象，但她们往往忽略了，竹凉也是会有同样的情绪需要发泄的。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庄里，也只有岩尘，是唯一能够让竹凉释放自己的人。平时都只当竹凉冷静，沉默，却极少想到她将多少情感深埋在了心底。

然而岩尘，他从来都把自己的位置摆得极其精确，即便四姐妹对他在如何亲如一家，他都会尽量抽离出来，保持适当的距离。在他心里，始终认为，庄主、夫人和四姐妹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主子，自从庄主将他从小乞丐们中间带到雁回山庄的那一天起，他天生的宿命就是效忠，除此以外，任何多余的想法，都是亵渎。一直以来他从心底牢牢把自己固定在下人这个位置，不允许自己逾越。可人总是有自己的感情的，控制不了的感情。只要面对莲霜，从小就温婉可人，善解人意的莲霜，他总会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点点与平时不同的柔情，这些逃不过暗娆的眼睛，更逃不过竹凉的观察。

下人这个字眼，每每将这个词跟岩尘联系到一起，心便会有针扎般的刺痛。当父亲将岩尘带到她们身边的时候，她们有多么地高兴，这个大哥就像上天送来的礼物一般。年幼时他们渐渐熟悉之后也曾经不分你我亲密地玩到一起，可渐渐长大，越来越懂事之后，岩尘明显拉开了与她们的距离。

人，往往自己给自己戴上了各种枷锁。而情感，却又最是不能用理智控制的东西，这是死结，即便聪明如暗娆也没有解结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