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酒醉人肠，两相猜（2/2）

“医生说脱离危险了，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

“哦。小林子，我没事了，也不疼了。你去帮我办出院吧，把钱退了。我下午约了医生给我妈会诊。”她肯定的说。

小林子怎么劝也拗不过她，只好照办。

疗养院里，几个医生围着唐妈妈，“病人的心率最近有波动，脑反射弧也有异样，你试着多和她说话，看是不是有醒来的迹象。”

“我妈妈是不是快醒了？”她哆嗦着问，怕一不小心希望就又飞走了。

“也别抱太大希望。脑子里的血块还没完全消散，醒不醒，还要看病人的意愿。”医生的话总这么不知真假，不确定，带点悲悯，也带点安慰地拍了拍南风的肩膀。

沈青翰来得时候，楚南风正在给楚妈妈擦拭脸颊。楚妈妈以前多漂亮啊，性格也好，是那种端庄温柔的小妻子。爸爸生意忙应酬多，晚上回来的都很晚。妈妈就在客厅等着，好看的纤细手指一张张翻动着书页，又不时看看墙上的钟表，有时候就会等着等着睡着了。她对南风说，那是要给爸爸留一盏灯。

爸爸回来以后不敢叫醒她，都是轻手轻脚的把她抱回卧室。父母的爱，在楚南风心思里是多深沉啊。爸爸宠妈妈，很多时候都像是在哄一个小孩，耐心满满，不急不凶。所谓疼宠，才是一个男人给予家庭最美好的感情吧。而妈妈呢，虽然很少和爸爸浓情蜜意，但是对爸爸的爱却是最决绝的，以死相陪，是殉情，也是不愿承担另一半离开后的那份沉重。一个陪了自己二十年的人不在了，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即便还有南风，也抵不过心中的绝望吧。

“阿姨看起来一直都这么平静，不知道她听不听得到我们说话。”沈青翰看向楚南风，又看向楚妈妈，“阿姨，我是南风的男朋友，我叫沈青翰。您快点醒来啊，南风可说了等你醒来您要是愿意我们就结婚的。您相信我，我会珍惜她的。”

楚南风不说话，给妈妈掖了掖被角，拉着沈青翰走出去了。彼时，病房里的身影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

去市区的路上，郊外的风清爽的铺面而来，夹杂着阳光的微微暖意，惬意极了。楚南风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有沈青翰陪在身边的时间，总让南风觉得心安。这是个温暖的大男孩，带给她春风拂面的温柔与明朗。

到市区已是华灯初上，灯火辉煌。楚南风被沈青翰带到一个私房菜馆，七拐八拐的倒是不好找，门外停着几辆土豪车。包间内绿植大片大片缠在座位上，宁静的小提琴曲簌簌说着情话。“南南，你最近气色不好，这家有几个汤挺好的，滋补而清爽，你待会都得尝尝。”沈青翰尤其喜欢叫她南南，他说听起来就像是囡囡，多好听，叫起来就挺有爱的嘛。因为这个，楚南风一度被肉麻地想藏起来。

菜上的很快，吃起来虽然像是家常菜，但仔细品尝，却是更鲜美。想来是食材精挑细选过的。尤其是那一盅盅的汤，好喝极了，味道香而不腻，甘而不涩，滑而清爽。

南风觉得自己的口味要被沈青翰养刁了。一顿饭，安安静静的，他给她布菜，她品尝着他给她的惊喜。不过须臾，便已出了店门。门外，有个熟悉的身影，不对，是两个吧。另一个匆匆进到车里，楚南风却是认得出的。那是童漫，她曾经最好的朋友。他和她，还是在一起了吗？

对方好像注意到她的探究，一步步，朝她走来，越过她的身影，和旁边的沈青翰打招呼，“青翰，和女朋友出来吃饭？”

“是啊，带南南过来尝尝口味。”

“楚南风，你好啊，昨天真抱歉啊。怪我对下属约束不利，不过看你现在这，真是酒量不错。下回合作，再喝个痛快的啊。”楚南风扯了扯嘴角，想给他笑笑，再客气客气。谁知道想起来昨天的场面，胃就反射性地一疼一疼的，还有点翻江倒海的感觉。楚南风觉得自己今晚是撑着了吧，捂着嘴刚想对容尘桓应付一下，张嘴就把一晚上的珍馐美食全倒出来了。各种颜色材质的食物经过胃液滴滴答答洒在容尘桓身上。楚南风确定，这绝对是被容尘桓恶心出来的。这家伙，昨天分明是故意的。看这衣服，也不便宜吧，自己不亏。接过沈青翰递来的丝巾给自己收拾干净还笑了笑。

吐出来真心舒服啊，不过胃里空落落的，又开始疼了。她捂着肚子，扯着青翰的胳膊，“我不舒服，我们走吧。”

沈青翰转身，“不好意思啊，容哥，衣服钱我打你卡上。囡囡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去了。”

“你还跟我客气了，多大点事？去吧。”容尘桓无所谓的说。

沈青翰却知道，圈子里如今有名的洁癖容大总裁，被女人吐了一身而不发怒太罕见了。趁此时，必须开溜啊！

目送着这对身影踏入车内，再点点走远。容尘桓的眼底怒意越来越浓。把身上的大衣脱下来，丢到垃圾桶。默默的载着童漫进入车流，“我先送你回去，最近不要出门。”容尘桓吩咐到。“桓，你是不是，还在意她？”童漫对上他的瞳孔，认真地问。

“别多想，安心待在我身边就好。”温柔的话，安抚了对方忐忑的心情。童漫轻轻“嗯”了一声，脑海里却是刚刚男人怒意浮现的表情，他在关心南风吗，还是生气南风身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呢？她不知道，但她信他的话。

另一边，沈青翰看着眉头微皱的楚南风，试探着问“囡囡，你和容尘桓，没过节吧。”

“没有吧，我在负责他们公司的新品发售预案。昨天，他们公司的人把我灌倒了，这不，现在胃还伤着呢。”

男人“嗯”了声，停顿一会儿，又问，“那，还有别的吗？”楚南风最怕他这无害又无辜的表情了，“还有一个，我租了他的公寓。因为离公司近。我保证，我和他保持距离。你别生气。”楚南风讨好的时候就是这种乖乖听话绝对服从的表情。

沈青翰的脸色一下子阴森了，“楚南风，我们结婚好不好？你搬过来，我照顾你。”每次她一认真就会叫她楚南风，好像在强调他的意愿。

“你让我想想吧，我还没准备好。”楚南风做思考状。

“阿姨的事情交给我来承担，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安心做我的妻子就好。”他接着商量。

“妻子？”楚南风呆呆的说出这个词，思绪一下子飞出好远。那个时候，三月的桃花开了，桃花节，庙会是在三月。离高考很近了，学校还让补课。她气鼓鼓地对他说，今年，错过桃花节了，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容尘桓说，“不要不开心，明天我带你去，我们一起逃课看桃花去。”

那年那月的桃花妖娆一片，灼灼其华的花海里，他的唇轻轻印上她的，合在一起像一朵漂亮的花瓣。她的脸色绯红，他说，“我的小妻子，总这么害羞。”

她假装生气，“谁是你的妻子，才不是。”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青玉戒指，给她戴上。“这个料子虽然不是最好的，但是我一点点雕琢出来的，你看，这几个字，尘风未晚。”

她说，“你真厉害。”

他点头，“现在你收了我的信物，就是我预订的小妻子。。。”

她上前环着他腰，贴着他的脊背，“说好的，你可是要娶我的。”

他笑她，“你在向我求婚吗？”

“是啊，那你娶不娶？！娶不娶？！”她娇蛮，他笑着反身抱她，“娶，非你不娶。”

后来呢，那枚戒指在天然气爆炸之前，她被爸爸推出去滚了几米远。戒指一点点碎裂。拼凑不出完整，也再也套不上无名指。

楚南风的心底一点点冷了，她看着眼前的沈青翰，“青翰，婚姻这种事，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考虑的，我怕我，做不好一个妻子。我什么都不会。”

沈青翰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急，慢慢来，我等你。”

夜幕越来越沉，也越来越静，容尘桓站在落地窗前，脚下是这个城市辉煌的灯火。他看着手机，在犹豫要不要打这个电话。只要他愿意，楚南风这三年的任何动向他都能一清二楚。容星的情报网是迅速而缜密的。

可是他在犹豫，手里的打火机啪嗒啪嗒反复响着，明明灭灭他却没燃起一支香烟。他衡量的这个问题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的计划不容有失。他和她，哪里还有什么余地可言。但是想起来昨天那一杯杯被她当白水喝的酒，还有她睡不安稳的梦魇，以及她眉目皱着的痛苦，他又忍不住好奇。好奇这三年，她身上发生的事情，能让他记忆里的那个清雅贵气的她变得如此卑怯，小心翼翼。

最后，他把手机丢到书桌上，眉宇间清朗一片，再没有刚刚那副纠结忧虑的神情。

楚南风一连一星期没有见过容尘桓，即使是去谈容星的案子，也都是一些员工和她们交涉，听对方的人说，容尘桓去了新西兰，归期不定。她突然就放松了心情，发挥她的业务特长。从发布会，后台客服，系统维护，售后服务等多方面做了预案，并且详细给出了各项的报价。她不端架子，不背书，不争吵。她口中的案例都是经典，却又有不同视角不同分析。大家说，和她做事，一直都在学习。由此，被对方夸赞不已。

大家看到的现在侃侃而谈机智风趣的她，却不知道这三年她有多努力。两年前，她刚晋升项目组组长的时候，跌跌撞撞被嘲笑文化水平低，大学没毕业。她花了三个月背了几十本书，从起床到睡觉，空闲一律是背书，她一度觉得自己要背吐了，还是咬牙坚持。等书背熟了，好多东西开始豁然开朗，融会贯通以后，她觉得自己有自信了，果然知识就是力量。

沈青翰也没来找她，她知道他在给自己空间和时间，让自己好好思考下他们往下怎么走。她是想嫁给他的，但是她怕，怕自己被丢弃，怕自己迷失。她也不知道容尘桓的心思，她怕他整她，但觉得除了给自己灌酒也没别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