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四顾茫然心惘惘（一）（1/2）

夏日，天亮得早。四望天空灰蒙，却是雨前征兆。

左黎出客栈大门，将将走了几步，熟悉的笑语传来。他看去，有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裳，扎着藏青色发带的女子，坐在墙根处陪着一个上了年纪的流浪乞儿说笑，面前凌乱摆着好几个包子。

那乞儿一身衣裳破烂，如他岁月沧桑。甚至，衣不蔽体。面上皱纹如刀斧雕刻，唯有那开怀一笑，见者暖从中来。左黎瞧得心中狠狠一揪，悔意与怜悯，心痛交织。

行人匆匆，没一个留意的。那女子只瞧得见背影，他一眼看出，正是月长夕。

他迈步走了过去：“长夕。”

月长夕正说得高兴，忽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咬了个包子回头，见是左黎，猛地吓了一跳。死命咽下嘴里的包子，端起旁边碗里的清水，顺着咽了下去才敢开口。

“左――左黎，你怎在这儿？你昨日不是说，今天打算去焦山？怎到现在还没去！等到正午再去，日头就毒了。”

那老乞儿忽见来了一位器宇轩昂的公子，眯着眼在左黎同月长夕身上流转，笑着问道：“小姑娘，这是你家兄长？哪家有这样好的福气，生得出你们两个的好相貌？”

月长夕喝了一口清水，连忙摇头：“爷爷误会了，他不是我家兄长，我可没有他这样的兄长。”她正经的兄长可就只有长风哥哥一个，若是换了左黎……她想都不敢想。

左黎温笑着，微微向老者行了一礼，模样十分谦和：“老先生猜错了。长夕与左黎并非兄妹，而是友人。”

老者见左黎与他行礼，连连摆手：“老头一个乞丐，哪能让公子给我行礼呢！这不是要折我的寿嘛！”

月长夕终于咽下了嘴里的包子，从面前拿了一个递给老者：“爷爷，您可千万别同他客气。他呀，就是一个圣人，您让他放荡，他怎么受得了？再说，他一个晚辈给长辈行礼怎么了！”

随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从一堆包子中捡出了一个，她瞅了瞅，递给左黎：“左黎，吃包子吗？放心，是素的，我不会捉弄你的。”

月长夕很喜欢吃包子，又极不喜欢肉包子，只喜欢素的。为了老者，她才只买了一两个素包子。

见他不接，秀眉颦起，又嘟囔道：“你快拿着好不好？我举着很累的。”

面上有稚子般的童真和无辜，最初少的岁月。额上有薄汗，双颊微晕，掩了经年体弱的病态，全剩一副生机。

“公子就吃一个吧！这些包子都是小姑娘买的，闻着香，味道更不错。”

老者见左黎不接，又见小姑娘一副期盼，不由出口劝道。

左黎幼读圣典，举止文雅。如今听老者出言，只好接过，咬了一口，还有些烫。这是最简单的吃食，却最能暖人心。

他以前苦修时，曾整月日夜未曾吃喝，出关时，吃的也是最粗鄙的食物。然那时，由衷愉悦。此刻，一个包子，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行为，却令他又回到了那时他满心悟得新理时的最最平淡。

“哈哈哈哈哈！老头我看出来了。”老者嚼口包子，忽大笑。

“小姑娘，这是你夫君吧！老头真是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了，怎么到现在才看出来？”

夫君？

月长夕面上羞红，心中无端一痛。

她捂着胸口，看向左黎。他也是面上薄红，开口忙向老者解释二人关系。

“不是夫妻，老头我看也快了吧！小姑娘脸皮薄，公子你可不能！小姑娘又是陪老头瞎唠又是给老头买包子，好姑娘！好姑娘！公子好好珍惜呀！”

越解释，越说不清了。

月长夕见此一幕，胸口愈疼，心中莫名烦躁，无理打断了两人的话，朝老者笑道：“爷爷又猜错了，他真真是我一个朋友。爷爷，我有喜欢的人了，您老就别打趣我了。”

“这――”

老者没想到月长夕会说这话，讪笑着不知该说甚么，盯着包子，嚼着包子。

左黎正好吃完了一个包子，看向月长夕。

“长夕，时辰尚早，你可想同我一起去焦山看看？”

“去那儿做甚么？焦山我还是知道的，上面有一个引慧寺。我又不想做尼姑，才不去看呢！你是个圣人，普度众生，才应该去看看！不过，你若真有此意，我劝你还是去……”法华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