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1/2）

顾青雨每日的晨跑改成了散步，这种散步则更像是在八角街和大昭寺之间来回转悠，像许多对佛怀着敬畏之心的人的在大昭寺前流连忘返。拉萨的四月天并不像南方城市一样明媚而温暖，清晨里仍是冷冽刺骨，风刀霜剑。在家里我偶有睡不着的时候也会陪着顾青雨跑步，只是她跑一段儿又得折回来，说我白长那么长的腿儿。而在拉萨的十几天里我每天都按照顾青雨的生物钟起床，陪着她散步。去之前总听说藏族人特别彪悍，我总担心顾青雨那娇小的身姿会成为流氓地痞挑衅和攻击的对象，所以只要她出门，我都尽量陪着。她一直是独立的，几近让我觉得自己从不被她需要，但在西藏的很长一段时间，顾青雨明显地依赖着我，她出门会主动牵我的手或者挽着我的胳膊，不时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拉萨的清晨完全不适合晨练或者说是散步，我裹着厚重的棉衣，用长长的羊绒围巾把自己的脖子围上好几圈，不留一丝缝隙。天气预报说是5至14度，但实际的感觉比零下的温度还要刺骨，我想，一直在南方城市生活的我，是适应不了这样的天寒地冻的。顾青雨却不一样，她好像天生就能融入到这座城市，后来我发现，她也可以轻松地融入到浮华的上海，融入到沉静的大理，她说她是没有家的人，只能在无边的浪潮里颠沛，她不过是浪潮勾勒出的无形的痕迹罢了。

在她的无形的痕迹里，我又是怎样的形状呢？藏族人并非传说中的粗鲁，至少我们遇到的每一个藏族同胞都不是蛮横无礼的，相反，他们对我们的友善显而易见。他们只是在沟通的方式上和我们略有不同，他们说一是一，讲好了就像是我们签定了合同，如果被反悔那肯定是要付出代价的，而我们总是习惯说说而已，允许生活中感性的承诺被理智撕毁。到底怎样好，没有准则，但是我知道他们对我们并无与生俱来的恶意。反倒是在藏区谋求生活的外地人在他们眼里尽成了骗子，这些“骗子”，在我们的人群中或许只能定义为精明，再过一点是狡滑，但多数都是有着善良本性的人。他们中也确实有奸滑狡诈之人，我和顾青雨就在清晨里遇到过一次，那人长得人高马大，横眉厉眼，留着大胡须，凶相毕露地朝着我们俩走过来，我拉着顾青雨本能的轻轻一闪，那人转过身来从身上掉出只陶马摔下来，粉碎一地，马头掉在我面前，我从上面迈过去，没等我回头那人的粗手已经伸过来去拉住我的胳膊，拽得我差点摔倒。

我们还没开口，他先发制人，恶狠狠地说：“把我东西碰掉了想跑？”

顾青雨神色镇定地说：“想要多少？”

“这东西是唐朝彩陶马，你有点常识就知道值多少钱。”

“第一我们根本没碰到你的彩陶马，第二它是不是唐朝的要鉴定了才知道。”

“这就是想不认了是吧，小妞儿，和哥讲话可要注意点分寸。”

“我很注意。”

“第一我说这是唐朝彩陶马就是，我刚花了2万块从别人手里买过来的；第二这彩陶马就是你们俩给我碰掉的，必须赔钱。”

“现在没有，我可以给家里打电话让他们汇款。”顾青雨看起来非常认真，但这认真又让那个彪型大汉将信将疑，这太顺利了。

顾青雨拿起电话拔通了110，那个大汉伸手去夺她的手机，他本来是拽着我的，一下松了手。我立刻伸出手去阻挡那人，他一个反掌就把我拍倒在地了。顾青雨一个上抬腿踢中那人肋骨，脚收回来右手一拳由下至上打中那人下巴，那人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捂着肋胸下肋骨处不敢再轻举妄动了，顾青雨已拔通110，只说：“拉萨八角街，行骗伤人。”

那人说：“放我一马，小姑娘，你行行好，我也是确实没有办法，家里孩子还等着我拿钱回去医病呢。”

“放了他吧，他也伤得不轻。”我说。

“他要是惯犯，放了他就会危害别人，他要是真为孩子治病，这个我可以向警察求情。”顾青雨态度冷漠而坚决。

“这事好像不是这样吧，你碰坏了我的东西，我让你赔，你不赔倒把我打一顿。”那人又开始狡赖。

顾青雨嘴角一扬，对我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说看出来了吧。她很镇定地说：“警察自有判断。”

仅仅几分钟，警察便赶来了，那人赶紧抢得先机，说顾青雨踢断了他至少两根肋骨，警察问是谁打的110报的警，顾青雨说是她报的，因为那人故意敲诈还准备动手。

我们都被带到了城关区的派出所里，那人被确定是惯犯，我们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对警察详细说明，在口供认可栏签字画押便重新获得自由。我是第一次进派出所，虽然自知有理，但在陌生的环境里，特别是这样特殊的地方难免感觉到心慌。而我看到顾青雨却非常冷静，完全没有女孩子面对这种事情的恐慌，她那种从容自若是哪里得来的，我很好奇。

顾青雨和我经过一大早的折腾，回到旅舍已近中午了。我疲倦地躺在床上，她站在床边整理着刚刚我脱下的衣服，我拉她的手坐下，她的手冰凉。我赶紧抱她躺在床上，用厚厚的棉被把我们俩都盖起来。我问：“你怎么这么冷？”

她说：“其实我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强悍，我的强悍也是装出来的，面对一个比我体重重一倍的男人，我心里还是很紧张的，所以我想好的是一招制敌，他估计肋骨断了好几根的，但是打完我就浑身乏力了，但都得强装冷静，现在回到这里，只有你在，我不用装了，身体一下子就冷下来，像是刚刚从冰冷的雨里走出来一样，冷得瑟瑟发抖了。”她边说边抱住我，还问我感觉到没有。她果真在我怀里打了个冷颤。

我在顾青雨面前经常都会有点自卑感，但从来没有像这一次那么强烈，对她我既感到心疼又感到嫉妒，她怎么会那么优秀。我说：“我真是没用，对这种彪悍的无赖竟然一点办法也没有，还要你为我冲锋陷阵。”

她在我怀里轻笑，像是看穿了我一样，她说：“我知道，从我开始打倒第一个男同学开始，就有不少男生嫉妒我，说我简直就是女版变形金刚，女版奥特曼。你是不是也开始嫉妒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