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流离（1/2）

北方的冬季来得非常早。刚进十一月，肆虐的北风已侵入中原。赵轩跑了一夜，在天刚透亮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向北望去，远处被淡淡的寒气薄雾笼罩着，视线之内并没有华文琮的身影。赵轩心神不安的等待着，没有华文琮，他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办，而且自己身无分文，去哪里都是不可能的。突然，身后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赵轩连忙回身，看到四个身着粗麻布衣的人向自己跑来。四个人里有三个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另外一个是四十多岁，身材魁梧的中年大汉。赵轩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能感觉出来者不善，内心顿时紧张起来。果然，来到面前的一个青年向他厉声喝道：“把你身上的钱交出来。”

赵轩内心苦笑了一下，自己接下来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哪儿有钱给这些人。

“我没钱。”

“哼，大白天说瞎话，你腰上那个袋子不是钱袋么？”

赵轩听后一愣，忙向腰间伸去，果然有一个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有些散碎银两。

“原来是他留给我的。”赵轩暗想。紧张的跑了一夜，他根本没注意到华文琮留给他的钱袋。

一名青年见他没答话，就上前伸手搭住了赵轩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

“把那袋子给我。”

赵轩感觉出此人抓他肩膀用的是蛮力，并非练家子，于是撤步后闪，将青年胳膊拉直后，化掌为刀，向那人的肘部砍去。

“啊……”那名青年痛喊一声，后退了几步。

“这小子会点功夫，老二，我们一起上。”他们哪里知道，赵轩只用了三分力，否则那人就不会继续站在那儿了。

“等等，”青年人身后的那名大汉站了出来，“这孩子看上去有点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听到这话，赵轩所有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因此沉默也就成为他接下来所要做的唯一的事。

“京畿卫将军府。”那名大汉突然说道。赵轩的头马上“嗡”的一下陷入了混乱。

“追杀者？！”

“你是赵将军的公子吧？我们前些天在将军府门外见过你。”

“你们是谁？”

“我们是街头卖艺的粗人。我叫郑三，这两个是我的儿子，郑安、郑康，那个是小徒冯春。两天前，赵将军恩准我们出城躲避战乱。大战将至，为了防止奸细，城门是不会让任何人进出的。可赵将军体谅我们这些百姓，他是我们的恩人呐。”那名自称郑三的大汉激动的说道，看上去没有丝毫的掩饰。

“公子怎么弄成这样？”名叫郑康的青年指着赵轩残破的衣衫问道。

赵轩沉默了片许，缓缓说道：“洛阳城破了。”

“啊？怎么会……”几个人慌乱的对视了几眼，又把目光转向赵轩。

“那赵将军他……”

“父亲他，已经战死了。”赵轩强忍住泪水，但语气中没有半点哽咽。

周围的荒草被凛冽的北风吹得嘶嘶作响，除此之外，天地间仿佛再无任何响动。

“公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沉默一阵之后，郑三问道。

“南下。”赵轩简略的回答。

“哦，本来我们也想南下的，可是两天前从洛阳出城之后没多久就被一群契丹兵围住了，他们夺走了我们的钱和马。没钱还好说，我们带的干粮还能坚持些日子，可没有了马，那些装家伙什儿的木箱可就动不了了。没办法，我们就商量在这儿向路人劫点钱买马。刚动了这念头就看见公子你往这边跑来了。唉，真是该死，竟然劫了我们恩人的公子。”郑三很懊悔地低下了头，那三名青年也都面带悔意，低头不语。

“没什么。这钱，你们拿去买马吧。”赵轩把钱袋递了过去。

“这可不行，我们怎么能拿公子的钱。”

“拿着吧，我还有事请郑伯伯帮忙。”

“公子直说就是。”

“我可能要跟你们一起南下。”

“当然可以，我郑三保证照顾好公子。”

“不过我想在这儿等个人，可能要耽搁两天。”

“没问题，等过两天城内安定些我们再去买马。”

几番交谈后，赵轩随他们走到不远处一个土丘后面，那儿有两个厚重的黑漆木箱和一堆尚未燃尽的篝火。

“公子坐那儿歇会儿吧。”郑三指着地上一块厚毛毡说道。

赵轩望了望四周，有些不安的问道：“周围应该有晋兵和契丹兵吧？”

“估计不会，”郑三答道，“这儿离洛阳已经不近了，要不是他们围城后扩大巡查范围，我们根本碰不到那些夺我们钱马的贼兵。现在洛阳城破，他们应该都进城去了。”

赵轩心稍安定下来，只祈盼华文琮能安全脱逃。

两天过去了，华文琮并未出现。郑三和郑安清早去洛阳买马，赵轩托他们打听华文琮的下落。傍晚时分二人骑马归来，脸上并没有多少欢喜之色。

“公子，我们在城门布告栏看到告示，华将军已经被害了。”

失去了所有亲人和所熟悉的人，赵轩的头脑里已经一片空白。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就上路了。经过二十多天的颠簸，终于离开晋国到了南平国都江陵。在江陵逗留了一天后，郑三几人准备继续上路去往楚都长沙，可赵轩突然对他们说自己要留在江陵。郑三等人苦劝一番无果，把一路上卖艺所赚银两都留给赵轩后，告别而去。

赵轩之所以留在南平就因为此地毗邻晋国，北方有什么消息都能较早的从这儿的过往客商中得知。那封关系家族身世的信赵轩在路上已经看过并焚毁，他的内心充斥着各种矛盾。对未来，或许说已经有了目标，但现在，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为这个目标去做什么。

袋子里的钱支撑不了几天的生活，赵轩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而且从小长在衣食无忧的将军府里，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谋生。他每天除了去城门茶铺打听北方的消息，剩下的时间就在街上闲逛。

到达江陵的第四天中午，赵轩从茶铺中出来，脸上透着些许悦色。听一个贩马的商人说，石敬瑭已经大赦天下，北方的局势安定了许多。赵轩正盘算着如何北上去大漠，就听见前面不远处一个女孩紧张不安的声音。

“不行，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不能给你们。”

“小丫头片子，不想挨揍的话就快给我。”

赵轩快走两步，看到一个衣着秀气，一脸惊恐，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她的右手紧紧的握着左手手腕，像是护着什么东西。她面前是三个比她大四五岁的少年，一脸邪气的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小姑娘。

赵轩正要上前，却被旁边一个老伯拉住了。

“孩子，别管这事了，这几个是天洪武馆的人，惹上他们准吃大亏。”

“非让哥哥我亲自动手。”其中一个瘦高个儿向前两步，伸手去抓那女孩的手腕。

“爹，救我……”女孩大声呼喊着，但没人站出来。

赵轩没有再做看客，他冲上去，一把抓下了那瘦高个儿的手。

“嘿，哪儿来的野小子，敢挡我们的事儿。”瘦高个儿被人拦下，一看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觉得颜面扫地，话未说完，左手就向赵轩衣襟抓去。

赵轩记起父亲在教自己武功时说过的一句“对敌人必须步步杀招，绝不手软”，于是左手贴住那人抓着自己衣襟的手背回撤下蹲，待瘦高个儿腰半弯后旋即使出一招“狂沙遮天”，直击他的面门，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对方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