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空余恨，徒伤悲（1/2）

从晌午一直到深夜，皇帝派来运送沐修尸首的人，看着颜月抱着沐修不肯放，又知道是皇太孙允许颜月的，那些人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们先退下，等等再进来。”朱瞻基走了进来，挥退了一干人等，站到了床边。

床上躺着的，是他血缘上的侄子。而他们相处，谋划这次的事，统共不过七八天，但自看到沐修的第一眼，他知道，若没有这些羁绊，他们俩，会是知己和兄弟。他恨，他们没有早些认识，没有多点时间去了解彼此，也恨他们生在帝王家。那天站在高处，眼睁睁看着他倒在血泊里被人砍伤，他的心何尝不痛！他还那么年轻，虽有颜月陪着，但到底还未娶妻生子。他虽然用毒，心却比任何人都干净。皇祖父下令不管经过如何，定要他的尸体沿路回到皇宫，昭告世人。所以沐修选择死，也是为了不让他为难。这个沉默的男子，什么都清楚，也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对于颜月，朱瞻基愿意尽量去迁就，因为她是沐修对他唯一的托付，她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唯一的联系。想到沐修生前，唯一一次对自己谈起颜月的时候眼里的明亮和不舍，他完全能理解颜月此刻的失神和失态。他们深爱着对方。可惜，每个人的一生，要放弃所爱的时候，实在太多。

“颜姑娘，你应该知道沐修所做的一切为了什么，虽然这样做我们都很难过，但是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去利用他们的名声，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我答应你，完成运送后，我一定好好安葬他，到时候，你可以时时去看他。现在，你先跟我出去，他留了一些话给你，我要说给你听。”

颜月听到沐修给自己留了话，想到那个早就做好一切准备的傻瓜，她想放肆地哭，却发现，眼睛里没有眼泪了，只是干涩得很疼。

虽然手脚无力，眼睛模糊，但颜月还是尽力从沐修身边下来了。她明白，能不受打扰在营帐中陪了沐修这么久，肯定麻烦了很多人，她不是得寸进尺的人。

安静地跟着皇太孙走出营帐，外面候着的人得到指示马上匆匆走了进去。颜月不敢再去想沐修的身体会受到怎样的对待，一想就会心疼得让她快要晕厥。她想表现得坚强点，可是，真的很痛。

等两人走到湖边，颜月放任自己跌倒在地，她无力支撑压在心上的悲伤了。朱瞻基没有阻拦她的动作，只是注视着月光下鳞光闪闪的湖面，酝酿着将要说出的话。

“沐修让我帮忙照顾你，说你孤身一人，让他放心不下。他还说对不起，答应了你的事，不能办到了，请你原谅。”

“放心不下，却还是丢下我一个人。”颜月抱住自己的膝盖，低头不再说话。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沐修知道，他也知道，她虽害怕一个人，却不是会寻死的人。她是一个可以为了记住别人而活着的人。

“他在哪里，我便在哪里。我会先回药铺，等他完成他最后的职责，可以好好安息时，请您让人告诉我，我想去陪陪他。”

“好，我答应你。”

颜月抬头看天，中秋节才刚过不久，月亮是那么明亮，月光是那么温柔，一如那天晚上，他牵着她的手，走过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