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初雪（一）（1/2）

来人间的第一场雪，竟是这样迟。

叶娘升起个炉子，房间立即变得温暖起来，火光印在墙壁上，一闪一闪。四人围着火炉，聊扯着日常之事。

“下雪了，下雪了…”莺莺喜出望外，随意批了件褂子，便跑到院子里去。

“这一不留神，竟下得这般大了。”叶娘打开了一个小窗缝，一阵寒气飘进来，冷意骤起，又迅速关起来。

内外温差明显，窗户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雾，屋里看不清雪，兮黛去到了走廊上。

院子里那颗大树，枝干已铺上了薄薄的一层雪白，地上积雪虽不厚，但也甚是明显。雪安静地落入庭院，就像个神奇的画师，妙手点缀着这花，这草，这一切。不断有柔软的雪花飘进走廊来，打在兮黛的鞋子和衣服上。她退后了几步，轻轻拍下它们。

“你们年轻不怕冷，我羡慕得也牙痒痒，干脆与你们一道罢了。”叶娘抱了几个暖壶子出来，一个塞进兮黛手里，一个抛给莺莺。

“莺莺在做什么？”看着莺莺一个人蹲在庭院中心，双手紧扣胸前，兮黛问道。

“她在许愿呢，年轻女子每逢初雪，都要许愿，听说很灵的。”

“许愿？”

“不如，你也去雪地里许一个？”叶娘笑了笑。

兮黛望着莺莺凝神，发了会呆。

“怎么啦？”叶娘抚抚她的脸。

“没事。”兮黛摇头，“我以前喜欢许愿，是因为身边会有一大堆人帮我完成。现在只能靠自己，也就懒得许了。”

“想起你的家人了？”

“呵呵…如今很少想起，今日是惆怅了些。”兮黛抿嘴笑笑。

“我也想起了家人，心想着去年下雪还在给我丈夫缝衣裳呢。事过境迁，人人都走了。有时候我想，人本孤独，强求那么多陪伴和得到又有什么用呢？只不过给自己一些牵绊和负担罢了。现在的生活，反而落得轻松。呵呵，这样说未免狠心了些。”叶娘接了颗雪粒子，放在手里揉了揉。

“冰凉冰凉的，你试试。”拉过兮黛的手抹了抹，可却见她脸色微变，激不起丝毫兴趣。

“叶娘你回屋吧，外面冷。”她把手抽回，眼中的异样转瞬即逝，推着叶娘回了屋里。

“也罢也罢，我还要去看看粥好了没。”每个姑娘都有她的心事，叶娘懂。

将门轻轻掩上，兮黛叹了口气。她走到走廊边缘，看到莺莺早已没了踪影，寂静的庭院，只剩下一排排的脚印。她抬头，看见雪花从房檐上漫天洒下，一颗颗铺在地上，漏进廊里。她伸手，捏了几颗雪花，放在手心揉了揉，再将它们抹在脸上。

“原来抹在脸上比放在手心，更冰。”她抬头一动不动望着这飘落的雪花。“这个角度和那日在山洞口看到的一模一样。”

回忆如泉水灌涌，那个画面，第一次看雪的画面，她一直都记得。一个少年背着一个少女，从崎岖的山路一步步走下，他们撑着杜鹃花伞，说说笑笑，女孩的声音清脆动听，男孩的脚印落了一串一串。那时候的心，就真的像这雪花一样，那样纯。

“人本孤独，何必有那么多牵绊呢？死拽那么多过去，不会压垮了自己的身子？”

她静静地凝神，不准自己再想起过去，想起他。

过了一会儿，岚风端着炭火盆子从身旁经过。

“雪落了一身，也没有察觉。”走过来，将炭盆放在地上，抹了抹手，便帮她抖落那些雪粒子。

“呵呵…竟未发觉。”她笑了笑。

“想什么呢？”拍落后，岚风与她并肩而立。

“想一些很不好的事和人。”

“你想这些时，怎么那样喜欢皱眉呢？”岚风低头看她。

“可能是三百年不打扮，眉毛长歪了吧。”她一本正经地笑了笑。

“你心里有人，所以皱眉。”岚风也一本正经。

兮黛沉默了半晌，说：

“那你呢，你心里没人？或是你在谁的心里？”

岚风吃惊。

“你难道还不知晓？反正她是邻居。”她望望四周，“巧…”便开始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