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玉海棠（1/2）

不，准确的说，应该是，他在看的就是自己。

陌生的容颜，元漓认不得他，却认得他身上的衣裳，是昌国上一匹都难求的千金绸缎，月锦。

看似没有任何的修饰，但是光男子腰间的长玉笛，就是百年翡翠玉所雕而成，一身的装束算下来，都价值一城了。

这样的人，是谁？

谨慎之心骤起，她停下脚步，既不往前，也不后退，就这样看着他，遥遥相对，任两人之间的人群不断的穿梭，一句话也不说。

男子眼中复杂的情感在不断的翻涌，却久久都说不出话。来者正是卫凌宣，他长身玉立，在长安又是名人，虽然与卫家断绝关系之后已经少现于人前，但是长安城认识他的人也绝对不在少数。

高等席位上坐着的就是兵部侍郎的独子，卫家一时得势猖狂，他们这些小家小户都只得活在卫氏族人的阴影之下。

他看不惯卫家，更看不惯拥有一切的卫家长子，卫凌宣。

“哼，眼光也不过如此，这种货色，本少爷连看不会看一眼。”他吹了一口口哨，冷嘲道，对着元漓，低头吩咐了手下几句，这才呵呵地邪笑道。

“好久不见。”卫凌宣终于回过神来，轻吐出四字。

女大十八变，但是人真的可以变化这么大么？

眼前鹅黄色芙蓉裙的女子，身姿纤长，有弱柳扶风只娇态。她的五官比起小时候更加精致，若不是幼时了解颇深，她根本就瞧不出眼前的纤弱少女是当年乖巧的小公主。

不变的是她眉间的英气，以前是，现在也是。不同于普通闺中女子，她的倔强永远是她的最大亮点。

待到元漓身后的男子也靠近了上来，卫凌宣看清了那公子的容貌，此刻才明白无恕诚然不欺骗他。这两个人，根本就不用谁来指，在茫茫人海中，他们就已经和他人区别开了。认错不了，也不能认错。

那个让无恕也忌惮的男子，卫凌宣一直以为会是什么三头六臂的莽撞大汉，但却刚好相反。男子长身玉立，嘴角含笑，一派从容不迫的样子。姿容形态比起无恕也是丝毫不差。风华绝代，除了这四个字，卫凌宣找不出其他适合的词语再去形容他了。

原来，他和自己年龄是不相上下的。心中默默地嘀咕了一句，又将无恕的话在脑中过了好几遍。

“好久不见？”元漓将他的话重复了一遍，语气却是截然不同的疑惑，眼前的男子气宇轩昂，又出现在长安，如果是旧识，也应该是以前认识的。

皇宫中，和她关系好到会打招呼，在数年还记得已经被世人认为已经死在大火中的自己，实在是奇怪的很。

这样的人不多，白衣翩翩，只是一刹那，她就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以前认为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的人…

是不是最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呢，居然，已经有这么多年没有想起过这个名字了。人的记忆，果然是很脆弱和不可靠的。心中微微冷嘲，嘴上却是直接问了出来：“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比起相信他真的认识自己，元漓更愿意相信他是眼神不好认错了人。

昔年的青梅竹马，如今就站在对面，却半分都认不出自己了。卫凌宣一边是挫败，一边是疑惑。挫败的是，他在女孩的心中那个重要也不过如此，疑惑的是难道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变化是那么彻底么？

心中百转千回，不是滋味。却还是犹记着无恕的话，顿了片刻，想了想，怀中一摸索出了一物。

“这是？！”元漓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之物，盈寸之物，对于她却是十分意义重大的。

玉海棠。

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份最贵重的女子饰物，也是由她亲手掷入火中，和虚假的自己一同葬身于火海。

就算是上好的宝玉，在烈火中也不可能完全不受到损伤，眼前的玉海棠却是一副全安然无恙的，流转着绚丽的玉石之光。

尽管说不通的地方这么多，元漓也还是在第一时间相信了，男子手中的玉海棠就是从前她经常簪在青丝间的那一个。

不待男子再说下去，元漓就抢先一步上前，快速地抢过躺在男子手掌中心的玉海棠，颠来复去的观察着，端详着。

她认不出自己，却仍然认得出这根玉海棠。卫凌宣意味深长地展笑道：“从前，公主最是顽皮，总喜欢在御花园满地跑，头上的海棠簪子老是歪歪斜斜的，因而老是央求我帮忙摆正。公主，你还记得么？”

因为男子的话语，元漓一怔，差点连手中的玉海棠都要拿不住脱手坠地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

“凌宣哥哥，帮我弄好这根簪子吧，不然等会教习的老嬷嬷看到了，又少不得要说我，管我，小漓可不想再在头顶上顶两个时辰的水盆子了。”女孩哭哭啼啼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昨日话语早已有些模糊，没有模糊的是少年纤长温柔的手，穿梭在她的鬓发之间，轻柔地将玉海棠拔下，又轻柔地将它簪上，顺手还会将她的碎发拂到了耳朵后面，那酥酥痒痒的感觉，总是让她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公主下次别再望灌木丛里面钻了。”

“可是，球…溜进去了。”那时的自己，早就不喜欢球了，只是在模仿着其他同龄人的行为，让自己更像一位公主，真正的皇家公主，而不是冷宫中无人理睬的下贱货。

“那…以后都让我去捡吧，男孩子的发鬓乱了，可是不会有老嬷嬷来检查的。”少年刮了她的鼻头，戏谑地说道。

“凌宣…哥哥么？”已经无比确认男子的身份了，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嗯，卫凌宣晗了首，承认了：“公主殿下，近来可好否？”

话音还没有落下，他的怀中就多了一句温和的身体，多年以前，在落满叶子的德妃宫中，她也是这样从天而降，摔得遍体鳞伤，而那时，也是两人亲密接触，零距离接触的唯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