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祀神（1/2）

“师傅，好久不见，怎么独自一人在此，也不和子言叙叙旧。”姬陌偏偏头，含笑道。

无恕眯起眼，盯着眼前的人，半响都没有说话。空气仿佛在这一刹那凝结了，两道目光在空气中碰撞，试探，无形的火光燃起之后又泯灭于暗淡的火烛光中。

“只是有事要单独和漓儿说一声罢了。”无恕以前没有必要给他解释，现在也是亦然，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以作敷衍。

两人是在某些方面达成过共识的，但是就现在而言，当初的约定和共识还做不做数就不为人知了。姬陌从这师傅走出暗影的一瞬间，就知道了他的目的不单纯了，又怎会会让他和此时精神正有些恍惚不定的元漓呆在一起呢。

“那，现在说完了么？阿漓她前几日经历了一些事情，身体还未恢复完全。”虽未直言，但已经有了赶人的意思，聪明如无恕又怎么可能不知晓。他只是离开了两人一年，一年前，元漓对子言还是心有提防，对于他的言行也多是揣测谨慎，而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好到他可以为她做主的地步了么？

姬陌显而易见地不敬之语落在元漓耳中，居然成了理所应当。素白色的小脸埋在软绵被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若有所思。

“说完了。”心中微叹了一口气，这种局面何尝不是自己造成的，无恕知道，他是最没有资格怪罪任何人的人。

“该到了做选择的时候。”但是就像他之前和姬风所说的一样，该做的，该弥补的，他还是要尽力，弯下腰，和曾经在门派中很多次一般，他伸手揉揉她的头，充满慈爱，“以前有些事情是为师做错了，师傅在教导你的时候，带上了自己的喜怒哀乐，给你造成了吧不小的影响。之前说的话，小漓，考虑一下。”

“你也好，夙儿也好，茵茵也好，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都已经各自奔东西，为师只希望，你能够找到属于你自己的安稳。”

在那一片白色的空间，一个个熟悉的影子也是在各奔东西。心一紧，元漓的手不禁反射地抓住了被角，不让自己的异样给旁人瞧出。

啧。听到无恕几乎是把所有都挑明了，姬陌脸色一沉，却不好发作，心中百转千回，竟升起一股暴戾之气，一路而来，千谋万算，他对于现在奄奄一息的女子已经花了超出他预料的几倍。前脚才刚刚解决了一路穷追不舍的东方少夷，一根碎裂的玉钗，还不知晓能够拖得他多久。

而现在，一波才刚刚平，现在又有一波要起。

漏洞是出在无恕身上，这是姬陌一直都没有想到的，自然也没有什么突发情况的补救方法。更甚者，如果无恕真的铁了心要搅局，那绝对是比东方少夷难缠不少。

但下一刻，她的回答没有让他失望。

“是么…师傅是打算劝我放手…”元漓半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连眸中的光采都被掩盖住了，神色灰暗难辨，片刻，似是在纠结中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猛地一抬头，对上了曾经令她仰望的那一双眼睛。

一瞬间，让她吃惊。

原先那双眼睛无情无欲，像风一样飘渺，云一样单薄，而现在，仿佛有什么人其中注入了阳光水分，让情感的种子在里面生根发芽了，虽然只是如同萌芽一般微小，但这双眼睛里的确有了情。

但这一顿没有让她忘记下面要说的话，即使是发现了师父的不同于前，她还是坚持着说了下去：“但是呢，就像我之前说的一样，师傅不用劝我，小漓已经长大了，要往方向去自己知晓。”

“师傅担心自己的喜怒哀乐会影响到小漓，那大可以更不用。因为师傅你的喜怒哀乐，小漓从一开始就没有察觉到，更别提说被影响了。”

一句话，就将他的好意全都不留情面地拂走了。

她的美目中写满了倔强的坚持，不若圆滑在他满前总是一副乖巧的傅雅，果然是傅容的女儿，所决定的事情，任是谁也没办法改变。

“师傅，别再在否定我了，否则，小漓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走下去了…”过往一幕幕的痛苦像是皮影戏一般，在眼前浮光掠影的出现，又消失于记忆长河中。无恕没有劝动她，或者说，在她无助地央求面，他反而落了下风。

没有办法阻挠，都不用旁边冷眼旁观的人再出手了，元漓的一番话就已经可以让他打道回府了，“也罢，终究是为师天真了。你想做就去做吧。”他说着，从宽大的袖子中摸出一卷卷好的宣纸，放在她床旁边的案几上。

“我不否认你，以前不会否定，现在也一样。”他和颜悦色地最后又摸了一下她柔软的脑袋，才似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但是此次之后，为师就不能再下山了，思虑再三，碧穹存在于世间，毕竟是不合理和不安全的，你们手中的令牌失效，今后无机缘，没有人可以入得了眠龙山了。”

伴随着最后一句话地落下，元漓感觉迎面扑来一股冷意，原来是小窗子被人打开，外头呼啸正盛的冰冷夜风得了空钻入客栈的房内，锦裘严实地盖着似乎作用也不大。

人影早就消失，唯有他走时手上捏揉的余温，似乎还在额间没有离去。

“再见，师傅。”

不知是何缘故，无恕连一句告别也没有就仓皇的离开了，但又或许是，无话可说，尽管如此，她还是对着寂静无垠的夜空，低语说道。

——

深夜长街，无恕一袭白衣游走于街头，白衣在黑夜中尤为眨眼，他为自己无法劝阻那个女孩子回头而懊悔，但懊悔之余，心头的释然让他顿时解脱，现在只剩回碧穹了却残生一件要做的事情了，但是，却迟迟没有动步。

只是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头，一遍又一遍。长安的街头，和以前真的已经没有一点相像了，想当年，少年策马扬鞭过街，引得女孩子好奇地挑开马车的遮阳布，轻笑起来，露出几颗晶莹的贝齿。

如果没有当年长安的那一场无意的相逢，也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无恕平生第一次觉着自己是个懦夫，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碧穹宗主，只是一个懦夫而已。

他的轻功早就已经到日行千里的地步了，想去风月山庄，无声无息地见一面那个已经失联了半生的人其实是在容易不过的一件事情，但他的心却告诉自己做不来。

不是做不到，而是做不来。当年没能阻止她为了家族的决然转头，现在也丧失了直视她双眼的勇气，尤其是，在他做出这样卑劣的事情之后。

“喂，你有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