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落幕（1/2）

鼠蚁爬过的杂草堆中，仰头看着黑漆漆的牢狱顶，身上曾经的锦衣缎袍早已经被粗布麻衫代替了，而曾经的高贵有多高贵，现在就有多么卑贱如泥。虽然他东方明玉已经不是尊贵的皇子，但是他仍旧是不愿意低下头，傲骨不能折，尤其是在这曾经他一度瞧不起人的面前。牢房内外，一个站着，一个坐着，内外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明玉皇兄，何必说这样的话，你明明从来也没有真正在心里看不起我过。还记得，小时候，皇后娘娘在处罚母亲的时候，也总是皇兄第一个出现，装病或者是什么来转移皇后娘娘的注意力。”东方轩逸笑的温和有礼，但还是掩不住眼神里的得意，到了成王败寇的最终地步，任是谁也没办法再保持如初的冷静自持了。“呵呵，你可知本皇子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东方明玉听到他的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反而是咳嗽着大大笑出声了。“母妃说得对，你们母子都是祸害，早知当初我就应该让你那个贱婢母亲和你这个小杂种一起淹死弄死，不然，本皇子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他哭了，目无下尘的成王殿下，笑意肆然的成王殿下，终于，也哭了。牢犯和皇子的落差，终不是一日两日，一夜两夜可以释然的。他言辞激烈，若是往日，东方轩逸会受不得他这样说自己的母亲，但在极大的喜悦和成功降临时，那一抹以往的固执似乎也显得幼稚了。“皇兄只是一时接受不了庶民的身份，没有关系，待到几日后皇兄出了宫门，真正去到民间，尝民间百态，自然就会释然。”东方轩逸含着笑凉凉道。“你！”东方明玉咬牙，何曾，何曾这个皇弟用过这样的口气与自己说话，他的脸色又青又紫，似是想了什么，东方明玉阴翳一笑，言道：“三皇弟，你有没有去看过齐王，听说他在宫乱的时候甚至受了一些伤，也不知有没有人为他妥善处置。”果然，一谈到那个人，东方轩逸的脸色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沉到了极点。呵，果然不错，这两个皇弟，因为那个女人，关系复杂地到了已经不知是厌恶还是恨的境地，又或者是同病相怜，所以东方轩逸到现在都不愿意去看东方翎有一眼。似是为了雪上再加一层霜，东方明玉又开了口：“三皇弟，你没有去吧，是因为不想见到抢了你心爱皇妃的皇兄，还是不敢面对，至少，翎有起兵造反的原因是因为蔡红叶，但是你。”他顿了顿，摇摇头：“起初本皇子也认为你是这样，但现在一看，轩逸，你是在欺骗自己吧。”东方轩逸被他一语道出，大怒：“区区贱民，也敢揣测未来新君的心意，当真是大胆妄为。”他扭过头，对着旁边的士卒，道：“好好照顾这尊贵的逆贼，若是让我发觉你有什么失职之处，让他过得有一丝舒坦了，便是对不起死去的贵族们。定斩不饶！”士卒马上磕头求饶，诺诺说了一句不敢不敢，待到这位如今皇宫炽手可热的皇子愤怒的撒袖离开的时候，才敢抬起头来。“以前看秦王殿下不像是这么脾气暴躁的啊，果然，有了权势就是不一样了，说话气场也足。”“气场足？”东方明玉在牢狱中翻了个身，冷冷嗤笑道：“不过是恼羞成怒罢了。”“还真当自己还是皇子啊，用这种口气和哥两说话，听见没，刚刚秦王殿下说要哥两好好照顾你。今晚的晚饭，成王殿下不饿，也就不吃了哈。”其中一个士卒恶狠狠地说道。踩底逢高，东方明玉浸淫官场多年，自然知晓刚才东方轩逸刚才那一番吩咐之后，这些原本一直活在皇族阴影下的贱民们大概也更加有了底气来虐待自己。真真是....成王败寇啊。“父皇，母后，儿臣发，想你们了。”两滴清泪又从这大男儿眼角流出。而相隔十几个牢房的东方翎有却没有他这样的烦心事，反叛失败，对于他来说实际上是一种解放，身的解放，心的解放。虽然两袖空空，只余清风，虽然失去了皇子至尊的位置，但他还是想哈哈大笑，仰天大笑，出自真心的。到了现在，他终于不用在提心吊胆，担心会辜负谁，让谁失望了。现在他唯一对不起的大概只有母亲了。但是，他真的已经尽力而为，母亲，应该也是可以理解的。而那个让他有决心走上这条绝路的女人，他没有对不起，还清了，终于都还清了。爱恋，怨恨，他东方翎有终于都还清了。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像外界人想得那样为爱冲昏了头，只是一味的想复仇才反叛。在他将昭平街头满身是血的女子抱了起来的时候，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极致的怨恨，纵然生命在流逝，她也只是不断重复着要杀了他们，一个不剩。她爱地凉薄，却恨地深沉。两种极端，在她身上都出现了。这场闹剧，这段将在后世流转下去的逼宫，根本就没有真正的敌人，对于他东方翎有来说，是没有的。她会原谅自己，至少，在地狱中。暗无天日的牢犯中出现了一抹白光，感觉是从另一个世界射进来的。东方翎有眯着眼看去，这时候还会来看望他的，大概只会有一个人了吧。但是来人似乎也十分踌躇，久久不语，不进，不说话。叹了口气，东方翎有先开了口：“是轩逸皇弟么？”终于没有办法再继续保持安静下去，东方轩逸终于踩着地板，走了出来。“翎有皇兄。”和与东方明玉说话时不一样，对着这位皇兄，东方轩逸更加有礼一些。“我是来看看你的伤口有没有好一些，听闻，你受伤了。”他看去，果然东方翎有脸上血色少一些，苍白一些。而右臂缠着厚重的白丝带，一圈圈的像长了两只手臂。“已经有人为我处理过了，那些人，是轩逸皇弟你安排的吧。”扬扬受伤的手臂，东方翎有嘴边噙着一道苦涩的笑意。到了这般地步，已经不会有人再会理会自己是否受了伤，又会变成什么样子了吧。“是寒妃娘娘。”东方轩逸没有承认，而是别扭地转过头。“寒妃娘娘，原来是她啊，时至今日，我才知道父皇的用心，他选择的人没有错，来救驾的是傅采将军吧。真是意想不到啊。”东方轩逸没有回答，反而是任他自己自言自语道。“替我好好谢谢她吧，我是没办法出去感谢了。”他苦苦一笑，万分无奈。“过几天皇兄就能离开皇宫，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了。”东方轩逸实在没有办法说下去了，提步便要离去。

“恭喜你。”东方翎有突然说了一句，“这种结局，真的是我们都没有预料到的。虽然，也不错…你见过成王皇兄了吧，他怎么样了？”

犹豫了半响，曾经和成王和齐王是死对头，争得你死我活的两兄弟，终于也在最后学会了互相关心了。

或许，到了这个时候，所有的争斗都已经是浮云。父皇的良苦用心有没有发挥作用在明玉皇兄身上，但是对于他，的确是起了作用的。

“他还好，你好好休息吧，缺什么和外面看守的人说，我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东方轩逸自然是不会告诉他之前自己和东方轩逸的矛盾的，也不需要告诉了。

“轩逸皇弟，留下来吧，我们，也该谈一下了。”在东方轩逸半只脚都已经踏出去的时候，东方翎有又开了口道，“我们似乎一直都没有好好说过话，因为其他的事情，也因为红叶。”

那个名字一直都是他们两个人的痛楚，两个人的刺，东方翎有自己怔了怔，而对面的东方轩逸更是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身体。

“我知晓，过去我因为红叶的原因为难了你，也曾经刺伤了你，如果你现在还愿意和我谈的话…”曾经高高在上的第一宠妃之子的王爷终于也学会了低声下气的说话，满心诚意的道歉。

时间是改变一个人的利器，而失败，更是一把利刃，用刻苦铭心的疼痛交给人什么是愧疚，也教会人们曾经的过去是多么的幼稚。

“过去的事，皇兄，我早就忘记了，也不打算再追究了，皇兄你也，放下吧。”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他却觉着是从牙间挤出来的一样，一字一句都是由艰难晦涩的词语组成的。”

真的忘记了么，东方轩逸看到自己皇兄的脸上一脸的不相信，若是此时自己面前有一道镜子，大概他也可以看到相同的神情在自己的脸上。那些往事，真的是那么容易就能忘记的么，曾经，齐王东方翎有很讨厌他，在皇家最庄严肃穆的大殿上用手中短剑刺了他一身的血，只因自己将要迎娶他最深爱的女人。

而他，秦王东方轩逸也很讨厌眼前这位，曾经恨不得想要给他穿心一剑，亦或是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只因，他欺负了自己的王妃，他最重视的妻子。但是现在，看着一脸衰败之色的男人，东方轩逸也发现不恨了，恨意，早就消失了。

不是明白了两个人都是求不得，爱别离的人，而是明白了，无论怎么样，他们终究也还是会和那个女人道别，只是以这样的方式，以那样的方式，两者区别，会很大么。